对我而言,青春的感觉还是很好寻觅的。从小时候起我就有点特立独行,高中时每天注意的草梗,砖瓦,如今看来没有什么变化。我走在阳光里,越过鹅卵石路,慢慢找回对地形的印象。
谈起来有点抽象,回家不久时勉强刨出的简历,竟然莫名其妙中了一个offer,可以说是和我的专业完全不对口。但我乐得这样。网上办公自由得很,虽说小县城报纸能准时开出的工资感人,但对于我这种精力低下到难以坚持出勤人士来说简直是及时雨,有事忙对于我来说是活下去的基本条件。
买了点菜,很不幸,长这么大了也没学会老一辈高超的砍价技术,只能木讷地问价,扫码,倒也算迅速。回到屋里,照样冷得令人咋舌。不敢脱了棉服,只能穿得厚实艰难做点简单的菜。好在我自我认知还可以,让许多食材免于被眼高手低毁灭的悲惨命运。端上桌,累得连品尝的心思都没了,拿起手机看文件,有一搭没一搭嚼着色香味弃权的油麦菜。
过了一会,隔壁那家回来了,照例吵架,楼上又叮叮咚咚切菜。我把剩下的菜包好放回冰箱。今天阳光实在太好了,好得我可以宽恕所有人。
说起这个工作,其实不算清闲,但也挺有意思。有个人总来投稿,吟诗作对。我实习时第一次看到她的诗,她说阳光就像橘子皮,阴云像霉菌。我觉得有趣,主编瞥见叫我拒稿。她推推眼镜,手指对着电脑屏幕点了又点:“这人就是纯粹来捣乱的。总投,写的东西根本上不了。”
我听话地拒了,还打了很多字,自觉还算委婉不会伤害文艺青年一颗赤诚之心,深深感同身受发过去后,晚上就收到了第二篇。
产出效率还怪高。
我坐在书桌前,研究着发过来的工作要求,想着怎么把县城报纸如此固定的几个中老年受众玩出花来。我虽然不算稚嫩年轻,但在这伙人里实在是初升太阳般的存在,可着我一个人薅。
听说我搬到了P市,老领导的第一反应竟然是没人替她去开会总结。她在一次下午茶里坦言,也可能是被空调吹迷糊秃噜了嘴,说当初看上我是因为简历是理工专业,肯定会编程,想等我来手搓公众号。
我听到这里冷汗涔涔,幸好市里单位及时普及了如何发展微信平台,否则我入职第一步可能就要被勒令捡起来只剩“Hello,world!”的C语言来make城报great again。
前两天群里风声,我们报社过两年也要并到融媒体中心。晚上时候主编给我打电话,她向来开门见山,在寂静狭小的房间显得格外铿锵有力,震得我赶紧关掉免提。
“小柏啊,你的合同也要到期了。整合前有时间,把编制考了啊。”
我脑子嗡嗡的。一想到考编,一些童年时我妈我爸头悬梁锥刺股的传奇回忆就浮现脑海,实在让我望而却步。
她见我吞吞吐吐,颇恨铁不成钢,压着性子给我一条条讲。不愧是三十出头就坐上主编位子见过大风大浪的女人,给我讲得一愣一愣晕晕乎乎。
挂了电话,主编的声音还余音绕梁。过了一会,微信叮叮咚咚,打开看,是她找的一堆相关文件。干这行的信息搜索整合就是强哈。我小酌一口橙汁,决定一会再说。可紧接着几条语音甩过来,看得出她真的很需要我这个半拉劳动力。
“柏啊,姐给你找的文件今晚就看,明天我找个时间给你好好讲讲。”
我深吸一口气。
这个报社是真的没人干了。
回复ok,挪到电脑前看着开机界面慢悠悠地转。网络质量堪忧。耳机里放起一首粤语摇滚,我跟着用指节敲桌面。刚上大学时爱上架子鼓,工作后长久不练,也就慢慢撂下,不了了之。想到这里,叹了口气。
人生大多不如意,其中最遗憾的还是这种。想着寻到兴趣总有机会继续,自己却被世俗的海浪裹挟着一波一波奔去,趔趄着生不出现实的根,也握不住眼前愈发渺茫的梦。而“迟早”,也成了徒劳安慰自己的空虚残壳。
我又有点难受,福至心灵地翻到主编给的体质标准要求,意识到我的身体和精神也急需修补。事已至此,先喝药吧。于是冲泡了一袋药粉喝掉,准备下楼透透气。
随便裹好衣服,开了门,提起垃圾袋。电梯到了,我刚要迈步进去,却对上一双亮亮的眼睛。
走廊很黑,她的瞳仁也黑,可能是笑意吧,在我眼前晕开了一抹细碎星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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