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池中央,一个男人静闭双目,氤氲水汽停留在他两点眉间,如雨珠向下滚落,顺着面部走势,蜿蜒曲折地滴在了水面,激起圈圈涟漪。
周遭极静,连鸟鸣也不曾有过,于是其他的声音便都被放大。
霍柳很轻地“啊”了一声。
男人像是被打搅,缓缓睁开了眼,视线正中,正是愣在泉对岸的霍柳,也正是因为他睁了眼,霍柳这才能发现,这个男人不止长有一头红粉色的长发,一对类似狐狸尾巴的粗点眉毛,连眼珠都是非人的竖瞳。
像被人用手掌拍了下头,霍柳晕头转向。
正常人在这种时候是会问问题的,情绪或是惊恐,或是讶异,又或是惊喜,但霍柳有心无力。
他脑海里始终像被外力蒙了层纱,有种知道自己撞见不该撞见某些东西的惶惑和害怕,但这些情绪都被那张薄纱掩埋在内心深处,让他听不见尖叫的警钟。
男人狭长的眼一眨不眨,直勾勾地紧盯他,像肉食动物即将捕获到窥伺已久的猎物,本就细长的瞳仁缩成紧窄的一条竖线,嘴唇薄而殷红,勾起很长的弧度,向他伸来一只手。
与此同时,还有一道低沉的声音从渺远的某个地方传来。
霍柳双手放在身体两侧,有点不知所措,他看了看那只手,觉得它骨骼突出,修长漂亮,他又慌乱地找了一下声音的来向,发现正是那个水里的男人。
霍柳疑惑地歪着脑袋,最终迟疑地指着自己:
“……你喊我?”
话还没说完,眼前天旋地转。
霍柳感觉自己撞进了一个胸膛,再之后,有坚硬而锋利的东西抵在了后颈,他抖了下。
一股力道钳制住下颚,被迫抬起了头,而颈后的异物贴着皮肤游移到脸颊,钳制下巴的力气便消散了,转而扶在自己的后腰。
霍柳迷茫地看着男人的眼睛,透过对方浓密的眼睫,能看到对方眼睛里自己的倒影。
倒影中,他被一只手托住侧脸,那只手很大,触感温凉,类似于玉,泉水则是热的,与那只手是截然相反的温度。
霍柳感觉到了一点舒服,闭上眼,下意识蹭了蹭,那只手刻意不想要他舒服似的、恶劣地嗖一下退开,他便没了依靠,整个人朝前,再次扑进了另一个人的怀里。
意识是模糊的,直到最后,他都迷离在那个潮湿的梦境,迷离在男人危险而神秘的眼眸中。
他再次闭上了眼。
*
霍柳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跳起来,被烫到似的,在床上蹦来跳去。
他双颊绯红,红爆了,像扔进热水里滚过三个来回,浑身冒出热气,皮肤从头到胸口的一大片都是红的,全身都湿透了,不知是汗还是其他的什么东西,但霍柳已经无暇顾及了。
他快爆炸了,真要炸了!
从前沉浸学习,在一般人迎来青春期时他还懵懂,不知道春.梦叫什么,偶尔点进稀奇古怪的网站,他会吓得手机飞走,以至于再也不敢在人前点开浏览器,生怕自己的一世英名毁于一旦。
如今这么一个突如其来的,堪称潮热的梦,犹如狂风骤雨,击打得他昏昏然不知如何是好。
霍柳蹦累了,坐在被子上,视线不知看向哪一处,他需要一点时间理一理混乱的心绪。
许久之后,他站在了地上,焦虑地走了几圈。
他停了下来,又很不开心地坐回去,用类似吐槽的语气开口:“哪来的色鬼,信不信我请太太太太爷爷来收了你。”
“是么。”
“还能有假?”霍柳锤了下床,一圈砸进被子里,陷了进去。
霍柳猛然抬头:“……”
他房间里好像没有别人吧,刚才那个声音好像也不是他哥的,那是……谁的?
像是觉察到霍柳即将产生害怕的情绪,一股冷香缓缓将他包裹,这香里像藏了某种安抚类药物,他剧烈跳动的心顷刻间恢复平静,随后,一个人朝他靠了过来,胸膛贴在了他的后背。
两人的距离很近,近到霍柳能感受到那片胸膛十分宽厚,稍稍转动一下眼球,就能从余光里瞥见颜色鲜亮的几缕长发。
长发从比他更高的地方直直地垂坠而下,落到了他的腿跟,轻轻晃动,两条手臂包住他的人,他的肩被箍住了。
霍柳觉得那味道很好闻,一不小心吸了几大口,胸膛明显地起伏,下一刻便听到头顶传来闷笑。
顾不上其他的情绪,霍柳恢复平静的心一瞬间就不高兴了。
他抬起小臂,小臂之上动弹不得,他就拽住了那自由散漫的长发,狠狠地一揪,他就听到了一声“嘶”,听上去很痛。
霍柳心道,原来这世上真的有鬼,而且是色鬼,他运气怎么这么差,在家里都能撞上。
但既然这鬼一点都不吓人,那他就不怕。
霍柳说:“死鬼,赶紧滚开,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死鬼低低地笑,手臂收紧,下巴抵在了他的发顶,愉悦地说:“自是知道的,你是我龙英台的妻子,是为夫千辛万苦找回来的夫人。宝宝,相公想死你了。”
死鬼的声音低沉磁性,霍柳受不得这么近的距离,他掉了一地鸡皮疙瘩,挣扎了一下不得结果,撇开头说:“放开我,小心我让人收了你。”
“是夫人的话,却之不恭。”
霍柳脸都绿了。
变成鬼了脸是一点都不要了,恁厚的脸皮。
他可不记得自己有跟谁结过婚,丈夫还死了,就苦口婆心地劝说:
“我才十八岁,还没到法定结婚年龄,你肯定记错人了。你找错了人,你应该看得出来吧?世界上相似的人这么多,再不济也不可能是我这么个还在念书的高中生。”
“要是能把自己的夫人认错,死了算了,还活着做什么,惹人耻笑罢了。”龙英台一改漫不经心的语调,不屑道。
霍柳忍住火气:您可不就死了?!
身后的人松开了他,霍柳还有些不可置信,一抹艳色现在了身前。
那是一个极高的人,长发曳地,靠某种神秘的力量将发尾悬在离地几厘的位置。他的面庞无疑是俊美的,俊到妖异的程度,非人的昳丽夹带在眉宇,让他居高临下的神态托显得不似鬼怪,而是妖神。
他双腿屈起,半跪在霍柳跟前,一只手松松握住霍柳的右手,揉捏把玩。
这种姿态放低了高度,会在不知不觉间给人示弱的感觉,让霍柳不自觉间卸下了些微的防备与警惕。
显而易见地,霍柳丝毫没有察觉,他甚至连紧绷的背部肌肉都松懈了。
龙英台敛着眸子,说:“夫人觉得,为夫是鬼?”
霍柳的表情一看就是难道不是吗?你在说什么废话。
龙英台头也不抬,只撩开眸子,似笑非笑地看着霍柳,说:“这世间不止存在鬼魂,还有妖怪,夫人猜猜,为夫是什么?”
答案不言而喻,但霍柳的逆骨被激了出来。
他歘一下抽回手,心里想着,凭什么你让我猜我就猜,神经病。
他撇过头:“我叫霍柳,柳树的柳,你别随便叫,我可不认识你。”
龙英台若有所思:“老婆……也不是不可以。”
霍柳腾一下站起,刚想发作,结果踩到了死鬼过长的衣摆,整个人摇摇晃晃地朝对方扑了过去,霍柳的脸皮一瞬间五颜六色、五彩缤纷。
龙英台顺势接住人,站起身来,胸腔震颤,发出大笑:“夫人口实心非的本事更上一层楼,为夫甚是快慰。”
霍柳:“……”人在想死时的时候是没什么东西可以阻挠的。
他咬牙切齿,恶狠狠锤了下死鬼的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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