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慕容翰那个瞎了眼的死王八失忆了?!”
新城池建设到一半,徐琢顶着烈日,卷起裤脚,正很命苦地抱着一块大砖。听到这一句,当即发出一声惨叫,差点没被砖头砸死。
从宇文部回来的细作提醒:“不是失忆,是发疯,失忆只是顺带的。”
“滚!”徐琢突发神力,墙砖一丢,怒发冲冠:“我才不信元邕会发疯!”
“是真的!”细作虽然无法进入宇文部的核心腹地紫蒙川,但慕容翰发疯一事,一传十十传百,早在整个宇文部传开了:“先前宇文部有人约他比武,结果对方一拳把他打下高台,那高台有那么那么高,”说着,比了个手势,“从那么高摔下去,徐将军你想想,不死也残。果不其然,他醒来后谁也不认识,大笑一声就开始啃砖头。”
“……”他不记得自己了!徐琢悲从中来,一时言语不能,只想丢下这满城墙砖冲回大棘城,狠狠揍慕容皝几拳,再拎起他领口质问:看看你干的好事!
可是他不能。
因为他现在成亲了,家小都在慕容皝手里,要是把他得罪得太狠,自己倒霉也就算了,牵连家人则是不可原谅。
一想到姓慕容的就来气,好在夫人和孩子给了他一点安慰。他郁闷地回忆起与慕容翰在乱军中见的最后一面,早知道……当时就再坚持一下,无论如何也要把他拉下马。
太阳把人的影子烤得焦糊,徐琢发誓,如果老天开恩,还能有下一次机会,自己一定要坚持到底、死都不松手。
雄心壮志抒发完毕,边上的搬砖同僚已经等得不耐烦了,皱眉抱怨:“徐将军别发呆了,快点干活!”
“……”呵呵,英雄一时失势,暂且忍耐片刻。
*
宇文逸豆归来时,慕容翰正坐在榻上,发呆。浅金的眸底空洞,仿佛是脸上新多出的两个窟窿。殿门大开,两道清风幽幽然,从中洞穿而过。
见他醒来,他也不装了,开门见山,示意人送上纸笔:“慕容将军既要投奔,总该拿出点诚意。请写下燕国西面城池的所有兵力部署,宜详不宜简。”
见状,旁边的医官脸色苍白,数次欲言又止。
“怎么了?”宇文逸豆归问。
“这个……”医官委婉:“将军从高台摔下,似乎……伤到了脑子。”
“什么?”那么高摔下去,磕到脑袋变成傻子也不是不可能。但他不信,惊讶挑眉,重新看向慕容翰。后者满脸郑重严肃,挥笔就写。“可我看他分明很正常,也能听懂我说的话。”
医官轻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心想自己一开始也是那么认为的。
片刻,一张写着寥寥数语的纸被双手捧着,毕恭毕敬送上。
宇文逸豆归草草扫一眼,奇怪之余冷笑:“元邕,我惜你一代将才,末路英雄无处可去,才破例收留你,让涉夜干把你带回紫蒙川。你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慕容翰交完书法大作,就盯着窗外一只肥胖的呆鸟,托腮出神。
“看来慕容将军架子很大。”宇文逸豆归笑得更冷了,指尖用力,纸张立即被捏得稀巴烂,咕噜噜滚进角落。
慕容翰生气了:“你凭什么扔我东西?”
“我让你写你家西面城池的兵力部署,你写的什么?”
慕容翰奇怪地皱眉:“我不是写了吗?”
宇文逸豆归开始去摸自己的佩刀。
是,他是写了。
写了一行歪歪扭扭的大字——
“燕国西面城池的所有兵力部署,宜详不宜简。”
“你这人好奇怪,我都按你说得做了,还是要丢我东西……”慕容翰挪到离他远一点的地方,嘴里嘀嘀咕咕的。
宇文逸豆归正要说话,但见他一拍脑袋,恍然大悟:“莫非你……”
“嗯?”杀意浮现。
“不识字?”
“……”
见宇文逸豆归神情不善,医官好心解释:“单于大人,慕容将军伤得不轻,好像失忆了。一炷香前才刚记住自己的名字,但还没来得及记您的身份和名字,这个……”
“失忆?字写得那么流利?”他狐疑地眯起眼,再看向他:“这么说来你识字很多,来人!”大掌一拍,立马有人将刚才收到的一块匾额抬进。
人有所操——指人应具备内在道德准则,不为外物所移,是他难得风雅一回,请人写来自我鞭策的。
手指再一指,命令道:“念!”
慕容翰为了证明自己识字,并且文化水平比宇文逸豆归高,迫不及待大声念出:
“操所有人!”
不愧是辽东大名鼎鼎的攻君,一出口就不同凡响。
“你再给我装?”这一回,宇文逸豆归脸上杀意渐浓,亲自捡起角落里那团纸,展开后仔细一看。
妈的,还真是倒着写的。
杀意已经横流,但慕容翰刚来投奔,又被自己的人打伤,立马杀他,显然对名声有损。
收留他的目的也只是为了凸显他宇文部有不计前嫌、广收天下贤才之心。现在人屁股还没坐热就杀,不是抽自己的脸吗?
三个月。最多让他活三个月。要是三个月后还没法恢复正常,不管真疯还是假疯,通通一刀砍了,一了百了!
“我知道,元邕是聪明人。”他不想听医官解释慕容翰很可能是真疯的具体理由,早不疯晚不疯,偏偏这时候发疯,天底下哪有那么巧的事。分明是他既不想出卖慕容皝,又贪生怕死,没胆子得罪自己,故意借坠楼一事就驴下坡!
“给你三个月时间做心理准备,要么,三个月之内恢复正常,告诉我有关燕国的一切,成为我麾下一员大将。要么,就去死!没有第三条路!”
“……”
从慕容翰那离开,一肚子怒气无处发泄。身边一道跟来的大臣倒是有不同看法:“慕容翰倒不一定是装的。许多人从高处坠落伤到脑袋后,都会有不同程度的失忆或者神志不清。不过……他这时间确实忒巧。”
宇文逸豆归把慕容翰写得那张纸撕得粉粉碎,天女散花般往空中一撒,瞬间纷纷扬扬如死人灵堂前飘扬的纸钱:“是真是假,试试便知。”
……
夜,深了。
慕容翰四脚朝天,呈大字型躺在榻上。金灿灿的眼珠子瞪得溜圆。
在他榻边,坐着一个男人。
“你不记得我没关系,我记得你就好。”勾唇一笑,对方眸中竟还有几分深情:“你我曾月下花前,共赴**,如今想起,犹在眼前。”
慕容翰眼珠子瞪得更圆了。殿内窗户半开,只点一盏灯烛,光影昏沉沉随夜风游动,如鬼魅残影。配上榻上之人如活死人一般的眼神,越发渗人。
对方对男人不感兴趣,但因为得了宇文逸豆归的命令,自然再千辛万苦也要迎男而上。于是乎,对着一个大概率听不懂话的、和自己身体构造完全相同的疯子,眼中强行深情,“元邕,你没事,我也就安心了。”
这事可不好让别人知道,传出去脸往哪搁?来的路上都只心虚地和门口值班的侍卫们草草打个招呼,一路低头。
好在单于大人让他在上。那上就上吧,反正不用吃亏。
慕容翰继续瞪眼,沉默了好一会,方才伸出一根指头,指指自己,超级认真地、一字一顿问:“我、是、断、袖、吗?”
那当然,过去辽东谁人不知,战场上叱咤风云的慕容将军私底下是只绝世好攻,只要一在休假时出现,立即就会遭到各式美人受君疯抢。
对方点头。
气氛骤然沉寂。
慕容翰不知道该说什么,对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那一盏摇摇晃晃的烛火,开始变得妖冶,开始摇得人眼前发花。香炉里,一点叫不出名字的香气弥漫开来,带走皮肤毛孔里的每一滴水分。
渐渐,口干舌燥。
慕容翰似懂非懂,任由对方引导着……
【略】
他一直沉默,直到这时才出声,声音非常诧异:“你这是干什么?”
“当然是、你啦。”
“什么?你要、我?!”
慕容翰大惊失色,重复得非常大声,大声到方圆五里内的侍卫全部听到了。
于是,侍卫们脸上各自有古怪神色浮现。
“……”
他这么冷不丁一嚎,对方就觉得自己在气势上落了下风,只得硬撑:“不错,你过去一直是在下的,你连这都不记得了吗?”
“我……”慕容翰一脸呆滞,张大了嘴,口水差点从嘴角流下来。
看来是真不记得了。
对方继续……
慕容翰这会很老实,嘴也闭上了。对方忽然发现他的睫毛很长,像两只暂时停息的蝶,尾端还有眼底映上的淡淡浅金。
眼睛朝上看时,蝶就振翅欲飞。薄唇习惯性勾起,风流翩翩,高鼻深目如刀刻斧凿,丝毫不见女气。
慕容翰确实不是那种会令同性讨厌的长相。
想入非非,一个不察,慕容翰居然又张嘴出声。
这次喊得更加大声,听者可达方圆十里:
“那你是攻?你很喜欢干男人吗?!你之前还干过多少个男人?!!”
“你……”对方气血上涌,恨不得一拳把他打晕算数。
说出去的话如泼出去的水,自己以后在同僚面前肯定解释不清了。但对慕容翰……很明显,眼下有比打晕他更好的报复方式。
怒气被激起,他发誓今晚一定要把他大干一顿,让这个该死的疯子彻底老实,从此再也不敢大声说话!
那么喜欢叫,让你叫个够!
慕容翰虽然发疯之前就是断袖,但从未听闻有哪一日是翻身做受的,想必心高气傲的慕容将军内心是完全接受不了被人干——这正是单于大人此招试探的阴毒之处。牙齿磨得咯咯作响,他准备行动。
“我……我……”慕容翰发疯发得突然,老实得也很快,眨眼间,已眼泛泪花,声音轻缓不少,还发着颤:
“我们……真的要这样吗……”
“当然!”有种该死的报复的快感。
“我居然……是在下面的……”他很没骨气地哭了,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对方心里更爽了,觉得这慕容翰八成是彻底疯了。堂堂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居然因为这种事哭得梨花带雨,怎么都不像是一个铁血将军会做出来的行为。
“哭什么?我们之前经常这样。”
“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你在上……可你……”哭得不知天地为何物。
“什么?”得意得不知天地为何物。
然后,又是一个不察。
慕容翰再度开吼。这次吼得声音远胜前两次的总和,怀疑吵醒了方圆五十里内所有在睡觉的人——
“可你、、比我小那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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