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了一路的殿下,终于把殿下叫晕了,慕容翰回过神来,第一反应是把怀里的慕容皝丢出去。
——四周全是慕容皝的心腹,谁知道他们在想什么?万一误会自己对他们家殿下做了什么就不好了。
正纠结到底是丢出几步开外比较稳妥,低头一看,自己扶住慕容皝后腰的五指竟一片腥红,着实触目惊心。
……
慕容皝府上,檀香依旧袅袅。
医官拍马赶到。一阵捣鼓后,得出结论:后腰的外伤裂了,只需重新缝合即可。
那医官发须皆白,正是唠叨的年纪,一张嘴无论如何闲不住,一边缝合,一边唾沫横飞:“殿下虽然年轻,也该注意保养。有伤在身,该忌口就忌口,该卧榻就卧榻,不然,落下病根,可怎么是好。上回就是我帮殿下处理的伤口,这不消几天又裂了,殿下这回可一定要好好静养,切不能再折腾了……”
慕容翰全程围观,一时不忍,跟着指点江山:“没错,殿下要好好照顾自己。哎呀,殿下估计不知道吧,其实多吃胡桃也有助于外伤愈合。先前在县衙你还不领我的情……”
处理完毕,手下送医官走人。慕容翰却没走,站在榻边犹豫半天,还是发问:“这个……是谁捅的?”
答案很明显,慕容皝颇不以为意:“你那好弟弟。”
“……”
慕容翰前段时间忙着和素连封释等人纠缠,对其他事仅有耳闻,从未在意。如今这么一说,他想起来,确实听过慕容皝带人在宇文部周边侦查时中伏的消息。
慕容仁不仅坑同母亲哥,连素未谋面的无辜士卒也照坑不误。倒是相当敢想敢做了。
烛芯轻爆,慕容皝肤色如纸,灯芒在他眼窝周遭投下轻轻的阴影,像是忍痛时的皱眉。
月白色的长袍自肩头滑落,层层堆叠于臂弯。金发垂坠,覆住腰侧那块正缓慢而固执扩大的殷红。
慕容翰多看了他几眼,深感自己此刻应多说几句人话安慰:“我相信单于大人肯定会秉公处置的。”
“你的相信一文不值。”对方显然不领情,脾气还不太好。
慕容翰何等人精,一听这话,立马知道单于肯定没站慕容皝这边,说不定还因为他办事不力把他臭骂一顿:“唉,其实能理解,毕竟上年纪的人都偏心小的。你爹也是人,也不能免俗,只能暂且忍耐了。”说着,肚子又开始叫,他便起身在房中四处觅食。
“单于大人锻炼人的方式就是把人丢到战场,能活下来算有本事,死了就再生一个。当年我也是这样过来的。”顺利找到荔枝干一盒,嘎嘣开嚼:“谁知道他现在年纪大了开始心疼儿子了。我俩倒霉,真是生不逢时。”
“不必在我面前装得怨气冲天。”慕容皝半阖眼养神。
“哈哈,这荔枝干真好吃。”
慕容翰顾左右而言他:“不过殿下应该不懂饮食之道,荔枝性热会致气血瘀滞,有外伤在身还是少吃为妙。”
榻上人冷言:“王后知道我办事辛苦,特意赏的。”
“……”
两边都是亲儿子,王后给慕容仁胡桃却给慕容皝荔枝,其中微妙不言而喻。
难怪慕容仁趾高气昂成那样。慕容翰心中一动,再看他时多了一声人之常情的叹息:“那殿下你痛吗?”
“痛?”
慕容皝睁眼,眸中忽闪过一丝兴奋:“有痛才有快乐,你不也这么觉得?”
那一丝兴奋被慕容翰完美捕捉:“话是那么说,但是……”
“但是什么?过来。”
腰间伤口不断发作,似万千银针细密攀上心口,再滋生出刺痒的快意。
被激发,刚好慕容翰在场,慕容皝毫不客气地发号施令。
慕容翰指尖一挛,锦盒落地,里头的荔枝干无一幸免,全部噼里啪啦掉在脚边。
【略】
于是年事已高的医官第三次拍马赶到。
“殿下,这这这……”他彻底无言,好一会才扶额:
“上回殿下坚持了数日,这回怎么只两个时辰就裂了?小人不跟殿下开玩笑,再折腾下去真的不好愈合了……”
慕容皝一言不发,垂眸抿唇,似失神似回味。
新长出的嫩肉不断被撕扯、开裂,淋漓成血肉模糊的鲜红。
冷汗渐湿透薄衫,顺浅金发尾坠下一滴,没入瓷白肌肤深处。
王后不希望他伤情好转,他也不希望。
人会随时间推移渐渐淡忘当时的痛苦,这很恐怖。他不喜欢。
如果连这点痛苦都记不住,那日后还如何要对方百倍千倍地偿还?
炉里,檀香终于燃尽。
*
慕容翰捂腰回府时天都亮了。
徐琢等候已久,原本满肚怒火,正要开骂,忽觉不对:“你身上怎么一股血味?脸色还那么差,你受伤了?!”
“怎么可能。”慕容翰讪讪:“不小心路过杀猪铺子罢了。”
“杀猪铺子在城东,你要有多不小心才能路过那里?”徐琢眯眼:“从实招来,你到底去哪了?不会去找皝殿下了吧?你俩一晚上干什么了!”
“当然没有。”
慕容翰心虚指挥侍女:“给我倒杯茶来。”
茶水送到,热气与唇舌破皮处相接,痛得他当下飙出热泪两行:“我看见我祖母了。”
徐琢大呼活该:“你每次都把脏活累活丢给我,自己不知道抱着哪个死男人逍遥快活。呐,别说我不上心,陈威快被慕容仁打死了。”
慕容翰泪流满面,好一会才道:“陈威是谁?”
“你是不是干男人干傻了?”侍女愧疚地递来手帕,徐琢一把将其塞回:“陈威啊!那个轻薄拂柔的人。”
“我当然知道,这还要你提点?”
慕容翰正色:“我是问陈威家住哪人是干嘛的。”
“辽东本地人,今年二十一岁,读过书能识字,现在在他爹的粮油店帮忙。”他跟报菜名似的:“慕容仁找人问了一晚上,死活说不知道剩下的尸体在哪。现在县衙已经贴了悬赏告示出去。”
“好。”慕容翰点头,“你应该休息过了吧?等我沐浴一下换身衣服就出发。”
“去哪?”徐琢纳闷。
对方回眸一笑:
“当然是去干正事。”
……
“小白,我来看你了!”
天已放晴,慕容翰锦衣玉带,穿得人模狗样,身后还跟着一个提着大包小包给他充当小弟、白眼快要翻上天的徐琢。
“将军?”那名唤作小白的男子打开自家院门,见他到来先是一愣,随后脸上漫过喜色,飞身扑去环抱住他:“我还以为将军把我忘了呢!”
“怎么可能?之前在前线打仗,日日夜夜都在想你。好不容易熬到过年,单于大人准我回来休假,我处理完手头事情当然第一时间就过来看你啦。”说罢,一边搂小白,一边大爷似地命令徐琢:“你,把东西拿进去。手脚放轻点,弄坏了要你好看。”
“……”徐琢双目喷火,却无言以对,只能安慰自己正事要紧,好汉不吃眼前亏,将那一堆绫罗布匹金银首饰搬进屋内。
“我平时太忙了,都没时间好好陪你,也不好把你一直带在身边……”那厢慕容翰和小白执手进屋,简直似璧人一对。
徐琢看得胸口发闷,喉头腥甜。
“对了,最近城内不太平,你一个人住要当心,需不需要我给你换个地方?”
闻言,小白感动得眼泪汪汪:“将军对小白已经足够好了,不仅每月吃穿用度不缺,还不用被圈在府内、可以一个人自由自在的生活……将军的恩情小白永世不忘,所以,真的不用再花心思在这些事情上了,小白可以照顾好自己。”
“好吧。”慕容翰随口闲聊:“那你附近有人搬走吗?出了这种命案,害怕的人应该挺多。”
“哪有啊。”小白苦笑:“现在天下那么乱,搬能搬去哪?城东也只有李屠夫一家准备搬走。”
“……”
正事干完,慕容翰推门而出。徐琢在附近茶馆喝茶,见他出现,看了看时辰,恶意满满点评:“好快。”
“不是怕你等急么,我特意快马加鞭。”慕容翰眼中竟有点兴意阑珊。以往热衷的事,此刻仿佛全无兴趣,当即转换话题:“食肆后院那块布匹有查出什么吗?”
徐琢觉得他反常,又急忙在心里骂自己有病,去在意一个品味变异于常人的的变/态做什么,狠狠道:“我知道个屁!我又不在县衙当差。”
“你是不在,可你爹的姑妈的女儿的夫君的弟弟不是在那吗?”
“我跟那些远房表亲八百年不联系一次,这么贸然去问多冒昧啊。”徐琢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随即眼中流出精明:“除非……你告诉我你昨晚去干嘛了。”
“……”
“你告诉我,我就立马帮你去问,还可以把县衙里你想看的所有卷宗全部调出来,且不让慕舆河知道。”徐琢的八卦之魂熊熊燃烧:
“如何?考虑一下呗!”
慕容翰皱眉。随后,清了清嗓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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