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慕容翰晕倒,慕容皝冷笑连连,唯独慕容仁来劲,故作惊讶大声嚷道:“这是怎么回事?你们到底有没有比对清楚?!”
“有……有的……但……”
“大人!大人,小人真的冤枉啊!求大人明鉴!”
那李屠夫见状,急忙跪地大喊,还给身后家眷使眼色,让他们一起喊。
“大人!小人也是冤枉的!大人明鉴啊!”
而陈威那边,自然知道没从李屠夫家找出对应布料意味着什么,为了陈威的性命,他们也开始跟着哭喊。整个县衙闹哄哄如菜市口。
……怎么可能呢?
慕容翰皱眉看向李六,然后者只一个劲跟着老爹磕头,表现得没有太多异常。
他再问拂柔姐姐:“你还记得半年前闯入你家那个人的声音吗?”
拂柔姐姐脸上表情完全被迷茫取代:“李六的声音……是有点耳熟,可我一时间有点记不清了……”
“……”
当着那么多老百姓的面,趾高气昂闹腾一通、最后发现抓错了人,本来就够该死的了。
更倒霉的是,还是以慕容皝的名义抓错的。
这就是人生,当你觉得自己已经足够倒霉的时候,别担心,更倒霉的还在后头。
“哎呀,哥,这可如何是好啊?”
慕容仁幸灾乐祸至极,都快跳慕容皝脸上去了:“不如先让李屠夫一家回去吧。这莫名其妙地抓人,也没个说法,他们肯定受惊不小。爹三番五次教育我们说狱者乃人命之所悬、不可不慎,哥你倒好,怎么尽跟爹反着来呢?”
慕容翰觉得一定是有哪个细节自己没考虑到,奈何眼下也没时间细细考虑,必须得先制伏急于落井下石的慕容仁:“李屠夫家没有匹配的布料,陈威家同样也没有,倒还是不能认定陈威是真凶。”
“可陈威至少有三更半夜调戏女子的前科!”
“这个……”
“而且——”慕容仁越说越起劲:“现在离案发都过去那么久了,把这些衣料被褥过来根本毫无意义,凶手难道不知道自己在后院留下了破绽?怎么可能不趁这时间把破衣服丢了、反而光明正大放在家里?”
说罢,觉得实在好笑,还真弯腰捂肚子狂笑不止。
慕容翰彻底无言。
边上,看了大半天戏的慕容皝忽朝李六方向抬眼,冷冷下令:
“把他鞋脱了。”
“……”
慕容仁一愣,不知慕容皝意欲何为:“哥你到底在干什么?那么多百姓都看着呢,你难道想让全城人知道我们慕容家做事就是如此儿戏吗?”
慕容皝不理,只让手下照做。
这一下李六不干了,猛地一个起身,拔腿就要跑。
最后当然是被官兵制伏,强行拖回。
两人摁住他两只胳膊,另外两人一人负责一只脚,很快就把那双鞋脱了下来。
再取来后院布料与鞋底一比较,竟然完全一致!
“仁弟有所不知——”
慕容翰这时又笑吟吟地跳出来:“普通人家通常是舍不得随便丢弃衣物的,因此我肯定布料的线索一定有用,只是没想到会是在鞋上。”
“你……”
风水轮流转,今日转得特别快。弹指间,哑口无言的就换成了慕容仁。
“大人……求大人饶命!小人招,小人全招!”
见证据确凿、再无转圜余地,李六不得已,把事实一股脑全倒了出来:“是……是小人那天见陈威和拂柔起了冲突,就想晚上装成陈威潜进拂柔后院。第一次被拂柔姐姐发现,天快亮时小人又去了一次,将拂柔打晕带了出去,就……”
深更半夜带个没有还手之力的女子出去,还能干什么?之后的事不用说也心知肚明。
“那另外一个女子呢?是怎么回事?”
“她?她……”衙门口看热闹的人群开始怒骂,李六恨不得把脖子缩进地里:“她凑巧路过,就看见了……”
“所以你就杀她灭口?”慕容翰追问。
“是……小人没想到那个时候还会有人路过……”
倘若那日慕容仁没有强留阿枝,定然是不会的。但此事真凶到底不是他,他不能预知后事发展。
“所以那两颗人头,也是你扔的?”
“是……”
“为什么?”
“因为……因为拂柔半年前把小人送进县衙,可对那陈威就没有……”
慕容翰惊奇:“所以你就怀恨在心,把她的头砍下来?”
“是……”
“食肆老板跟你有仇?”
“没……没仇……”他万念俱灰,摇摇头:“是小人随手丢的……”
“好。”
慕容翰一拍手掌:“最后一个问题——剩下的尸体在哪?”
……
按照李六所说,果然在靠近城郊的一处荒院内找到了尸首。
李六一家自然是晴天霹雳,李屠夫和夫人当即昏倒在地、人事不省。
而陈威一家乃标准的劫后余生,饶是慕容仁再不愿意,如今真相大白,自当放人。
他撇撇嘴,让人去把陈威带出来。
可回来复命的手下却忧心忡忡:“殿下,陈威伤口感染,又犯了喘症,现在快死了。”
“你说什么?!”
陈威家人还满怀期待跪在大堂,衙门口还围着不少百姓,现在把半死不活的人拖出来,势必遭来他们屈打成招的闲言闲语。
单于大人如今最看重收拢民心,这件事传到他耳朵里,必然引起他大怒……
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冷汗层层冒上来,将背心衣物湿透。
在一边的慕容翰也听到了,出于稳定人心的考虑,他主动帮慕容仁解围,向陈威家人和周遭百姓临时编了个理由,让他们先回去,陈威过几天自然会放还。
同时,他立马派人去请自己军中最好的医官过来,再三叮嘱其必须保密,否则后果自负。
那军医常年坚守前线,医术高超又忠心耿耿,办这种事再适合不过了。
闹得满城惶惶的凶案就此结束。
……
*
月向西行,一处偏僻住宅内,慕容翰正靠在门边打盹。
房间里就是高热昏迷的陈威。陈威一介草民,无权无势,慕容翰却心甘情愿为其守门,并无觉得有何不妥。
冷不丁妖风刮过,裹挟檀香淡淡。睁开眼睛,视线中跃入一道浅金身影。
“殿下?”他心下惊奇:“你怎么来了?”
慕容皝一身夜行衣,金发猎猎飞扬,肌肤冷若白瓷,看他时寒意彻骨。
慕容翰打着哈欠起身:“去隔壁吧,我给殿下倒杯茶。”
慕容皝冷笑:“将军这一天天还真是忙碌。”
“……”慕容翰知道他是在挖苦自己的看门行为,倒是不介意:“我要不亲自安排,其他士卒容易被仁弟灭口。”
“就为了个仅见过几面的高句丽私奴,至于殷勤成这样?”
他眨了下眼。
陈威的死活属于善后事件,理论上和慕容皝无关,自己已经完成了对对方的承诺:“水吉可是我的救命恩人,当然要上点心啦。”
“救命恩人?”
“没错。”
他微微一笑,相当直言不讳且不知死活地指出:“水吉之前‘失踪’那么多日,我都安然无恙,想来吃了不少苦头仍宁死不招。如此,当然值得我肝胆相照。”
慕容皝挑眉:“居然不是、、相照?”
“哈哈,我只跟殿下你、、相照。”
“……”
“不管殿下信不信,我跟仁弟的关系其实还没有跟殿下的近。而且,我为人就是如此,殿下以后就知道了。”
“你为人哪样?永不背叛永不抛弃对方?”
“当然。为攻之道,就在其中。”
于是慕容皝又是冷笑。刚好旁边就是门框,他忽一把将其推至门边,玉石般的手指捏起对方下巴:“你要我相信一个、、被千人吃万人坐的攻君的忠诚?”
“……”慕容翰从小就被单于扔到战场上打磨历练,武功很好,至少寻常人近不了身,此刻却一点不还手,连半分防御姿态也无,任其予取予求。
世界安静下来,月明星稀。夜气深重,沉甸甸压住人顶心。
顿了一会,他又问。
“所以,你为什么一开始就肯定食肆老板是无辜的?”
“殿下有所不知。”慕容翰一手放自己腰后,另一手去搂慕容皝那被夜行衣勾勒得很完美的腰身,桃花眼中笑意缱绻无限,原本有些剑拔弩张的氛围瞬间被这调/情般的举动打破——
“寻常人家碰上人命官司,破财是最轻的程度。无论哪个地方都一样,要是找不到凶手,就拿发现尸首的人来顶罪。屈打成招的办法,要多少有多少,陈威现在不还在屋里躺着吗?”
“你懂得倒多。”
“那当然,我以前是跟我娘过穷日子的嘛。”
“……”
又是一阵沉默。
仿佛过了很长时间。
“无论如何,谢了。”
“……”
哪怕道谢,慕容皝也不愿多说几句好听的话。不过慕容翰大人有大量,从不计较这些虚的,刚要说小事,下一刻——
慕容皝毫无征兆地上前,抬手摁住他后脑,身体相贴间,一个被月色浸得湿软的吻迎面覆上。
没有急切的掠夺,也没有刻意的缠绵,只有点点微凉与清苦,最后化为一片潮湿的暖意。
这还是两人第一次亲吻。
【略】
“你的为攻之道……”
两人不是什么都不懂的愣头青,彼此技巧都很纯熟,收驰有度。唇与唇分离间,慕容皝似有期待,竟柔和不少:“会对我作数吗?”
“当然。殿下绝对可以信任我。”
说着慕容翰想稍稍变化一下位置,以更契合自己攻君的身份。
手腕被他另一只手扣住,指甲用力嵌入,留下血痕数道:“别动。”
“……”
片刻后长吻完毕。
“第一次遇到你这样的人。”
一句话说得慕容翰心神恍惚,只觉心尖像被什么东西捻了一下。
想起慕容皝先前在榻上表现出的一面,无边欲念很适时地翻涌上来——刚好隔壁有一间空屋。
不得不说,慕容皝的爱好跟自己也很合拍。再这样下去,自己快要离不开他了。
至少离不开他的身体。
确实有意思。好多年没有这样的感觉了。
“可惜……”
可惜。
再再下一刻,慕容翰将军就笑不出来了、什么爱好技巧花样都得速速靠边站。
月色下,乌雀惊起。寒芒簌而闪过,银光破天,伴随慕容皝压低声音的一句狠话——
“陈威还是得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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