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自习的教室像个密不透风的蒸笼,电扇有气无力地转着,吹不散空气中的燥热和无聊。
明天就要开始军训了,下午教官来教室强调纪律时,陈念只记得“服从命令”“不许偷懒”这几句,剩下的全被嗡嗡的蝉鸣和困意吞没。
她把胳膊当枕头,侧脸贴在微凉的课本上,没一会儿就迷迷糊糊睡着了。
梦里没有刺眼的阳光和严苛的教官,只有A大郁郁葱葱的林荫道,她背着相机,镜头里是流动的光影和笑着的自己——那是她心心念念了很久的未来,离这个闭塞的小镇远远的,离日复一日的琐碎远远的。
“当当当。”手指关节敲在桌角的声音不轻不重,刚好把她从梦里拽出来。
陈念揉着眼睛抬头,视线先落在一双骨节分明的手上,手背青筋隐隐可见,正捏着一叠表格。
顺着手臂往上,是线条清晰的喉结,抿成直线的嘴唇,高挺的鼻梁,最后撞进一双平静无波的眼睛里。
“填表。”周舒怀的声音比白天更沉些,带着晚自习特有的安静质感。
陈念伸手去接表格,指尖不经意擦过他的指腹,只一瞬,就感觉他的手指微不可查地颤了一下,快得像错觉。
她没放在心上,低头专注地填着个人信息,额前的碎发垂下来,遮住了半张脸。
填完后把表格递回去,周舒怀接过时,目光在她脸上停了两秒,忽然开口:“记得照个镜子。”
陈念一愣,下意识摸了摸脸颊,摸到一片温热的红印——是刚才趴着睡觉压出来的,像只没擦干净的小猫爪。
她脸颊微热,没应声,看着他转身回座位的背影,心里嘀咕这人还挺爱管闲事。
“终于放学了!”钟思淇一把捞起陈念的书包,“粥粥,你今晚都干嘛了?我看你趴那儿一动不动,还以为你中暑了。”
“能干嘛,睡觉呗。”陈念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眼角沁出点生理性的泪,“做了个黑日梦,还被人敲醒了。”
话音刚落,就看见周舒怀背着书包从教室后门走出去,背影清瘦,融进走廊昏黄的灯光里。
她忽然心里一紧,拉了拉钟思淇的袖子:“淇淇,我刚才说‘被人敲醒’那话,声音很大吗?”
钟思淇眨巴眨巴眼:“不大啊,就咱俩这距离能听见,怎么了?”
陈念摇摇头,没再说什么,可心里总有点不自在,像有根小刺轻轻扎了一下。
第二天一早,军训的哨声刺破了清晨的宁静。太阳刚爬上山头就已经火力全开,晒得人眼睛都睁不开。
站军姿才站到半小时,陈念的后背就被汗水浸透了,额前的碎发黏在皮肤上,又痒又热。
“现在通报内务检查结果!”总教官的大嗓门在操场回荡,“优秀宿舍通报表扬,不合格宿舍成员立刻回寝整改!”
陈念心里咯噔一下,早上急着出门,被子叠得歪歪扭扭,果不其然听到了自己的名字:“302宿舍,陈念!”
她垂头丧气地出列,刚要往宿舍楼走,又听见教官念道:“314宿舍,周舒怀!”
陈念猛地抬头,看见周舒怀也从队伍里走了出来,步伐依旧稳稳的,看不出半点意外。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回宿舍的路上,阳光把影子拉得老长。
陈念忍不住追上去,没话找话:“周班长,你怎么也被通报了?我还以为你是内务标兵呢。”
周舒怀侧头看了她一眼,淡淡反问:“不行吗?”
“行,当然行了!”陈念连忙摆手,心里却更慌了——他昨天到底听见没?
虽说自己没恶意,但背后说人被当场抓包(哪怕只是猜测),总归有点尴尬。
她踢着路边的小石子,没话找话地继续搭话:“那个……你晚上放学,路过校门口的小超市了吗?”
“嗯。”他应了一声。
“那你路过李妈妈洗衣店了吗?”
“嗯。”还是一个字。
陈念咬了咬唇,索性豁出去了:“那你路过……”
“想问我路过你了吗?”周舒怀忽然停下脚步,转头看着她,眼里似乎藏着点若有若无的笑意,打破了平时的冷淡。
陈念被戳穿心思,脸颊有点热,却还是梗着脖子反问:“那你路过我了吗?”
周舒怀没直接回答,只是转身继续往前走,留下轻飘飘的三个字:“你猜。”
风里似乎都带上了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像夏天快要成熟的果子,藏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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