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离了莫名其妙的十夜公子,满月神清气爽不少,她回头最后再看了一眼富丽堂皇的宅邸,毫无留恋地前往寻找许陈仓他们。
戏散了场,街道和庙前的人少了不少,不比之前的摩肩接踵,很多摊位陆续收了摊,就好像这一切的热闹都只为十夜公子的戏,他一走,繁华也跟着落幕。
满月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走停停,她找不到人,又没有联络到他们的其他手段,正犹豫要不要回最开始的地方看一看,肩膀忽然被人从身后拍了下。
满月回头,看到是许陈仓,和一手抓着一个包子的玄妙。
满月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你们将才去哪了?”
“刚才人太多,我们到的时候已经没了位置,只能在边角挤着。”陈仓说着瞧向满月,“你看过那场戏了吗?”
满月点点头,一边跟着许陈仓走,一边忍不住吐槽:“实在是……”
太无聊了三个字没出口,许陈仓就用平静无波的声音说着完全不同的话:“太感人了。”
满月:?
她这时才发现,许陈仓虽还是平日里的冰山脸,但眼尾红红的,明显是不久前才刚哭过一场。
满月沉默着将未说出的话收了回去。
“你也有这个感觉吧。”许陈仓看她一眼,“我在盛京也从未看过如此感人的戏。”
……满月尊重理解。
她低头看向玄妙,心想玄妙年纪小,应该不会对才子佳人的爱情悲剧有所感慨吧。
……结果这位更是重量级。
玄妙哭得眼睛都肿了,他一面往嘴里塞包子,一面肩膀一抽一抽,周身遍布着悲伤的气息,显然还没从将才的故事中走出来。
满月:“……”
你才多大看得懂这种爱情故事吗?!
满月无力吐槽,她实在想象不出刚才枯燥乏味的折子戏有什么出彩之处,难道这个时代的文娱生活这么匮乏吗?可她在三危山时看过不少藤娘子偷偷带回的话本,并不缺少精彩的故事。
满月百思不得其解,另外两人的情绪都低落,一路上没人开口说话,到了落脚的客栈。
知行道人不在,不必亮出玄都观的派头,这次倒是一切从简。
程南楼已将马车安顿好,现在不算是旺季,但客栈里人却不少,他给了一番工夫,才找到还剩两间空房的客栈。
他们虽然在街上逛了不久,却还没正经用晚膳,这一路的舟车劳顿,吃喝全靠野外自助,玄妙塞下两个包子还饥肠辘辘,又点了一桌子的菜。
用膳时提起在夜市的所见所闻,陈仓和玄妙两个争先恐后讲起十夜公子的戏,只有满月默不作声,完全接不上话。
程南楼听了两人的梗概,没有太大的反应,明显也不是很感兴趣,他注意到满月不同寻常的安静,趁着那两人停歇吃饭的工夫,轻声问她:“发生什么事了吗?”
满月突然被问到,愣了愣,笑着摇摇头:“没什么。”
确实没发生什么大事,只是觉得有些奇怪罢了。
她本就觉得那位十夜公子处处透着些怪异,看到玄妙陈仓二人的反应,更加深了她这种感觉,但她实在想不起原著里有什么类似的情节,不确定是不是自己太过小心谨慎,索性还是没有将毫无依据的怀疑说出口。
好在有程南楼的主角光环在,至少在原著开篇剧情发生前,除了陆宴白黑化,应该不会有太危险的情况发生。
满月将自己的怀疑按下不提,只问程南楼:“我们在此要停留几日?”
“若没旁的事,休息两日即可上路。”程南楼道。
他所说的旁的事,指的是降妖除魔。这一路上遇到恶妖,皆被他们顺手铲除。满月方才知道为何玄都观要选用效率如此低慢的行路方式,盖因算对弟子的历练,也是尽玄都观护佑苍生的职责。
满月暗自祈祷,最好别碰上什么事。
天色已晚,清虚道人迟迟未归,只托一个路人带回信来,说他遇一故友,须耽搁两日,等叙完旧,就来找他们。
许陈仓将那皱巴巴的纸条放在鼻尖轻嗅了下,冷笑道:“什么旧友,还当真去了赌坊,这人真是死不知悔改。”
好在众人对清虚子的做派早习以为常,他回不回来都无所谓。
晚上满月与陈仓一间房。睡了大半个月的马车,再度躺在柔软的床榻,恍如隔世。
这一晚满月却睡得格外香。
第二日一早她们起了个大早,满月推开窗子,日光洒进来,照亮一室。
满月伸了个懒腰,将小肥啾放在窗边透风。
舟车劳顿有几日,不说她们,就是许陈仓都有点受不住,她懒洋洋地趴在案几上逗着小肥啾,忽然听到门外传来敲门声。
许陈仓倏地直起身,自经过陈昇那件事后,她就对一切敲门声都格外敏感,驱动着降妖镜,谨慎地确定没有异样,才问道:“何人?”
“小人是店内的伙计,有一事寻仙长。”门外的声音很是谄媚。
满月心里咯噔一声,隐约有不好的预感,给小肥啾喂灵谷的手都不觉顿了一顿。
看来祈祷没有成真。
许陈仓只在昨夜买木筹时暴露过修士的身份,这种时候有人找来,令她不禁有些起疑。
虽是困惑,许陈仓还是开了门。门外确然是个伙计打扮的年轻男子,一见着许陈仓,他便很是低声下气地要行礼。
在原著设定里,除妖师的地位一向比较高,出门在外都是被客客气气礼遇,但像眼前的伙计毕恭毕敬到这种地步的,还是少见。
许陈仓心下存了几分警惕,面上不动声色,冷冷看着男子:“你如何知道我们的身份?”
伙计面不改色,笑得满脸褶子:“仙长们仙风道骨,一看就不一般,几位刚一入店,小人就瞧出不是常人了。您是不知,我们这密云城自来太平无事,不受妖祸侵扰,所以很少有你们这样的人来,自然一认一个准。”
他话里话外全是不着痕迹的追捧。
玄都观一贯修行先修心,许陈仓心无波动,仍冷眼瞧着他,直入正题:“你找我有何事?”
“并非小人有事相求,而是何府的管事有事相求,只是他贸然不敢来打扰,所以让小人先来探一探。”伙计笑着,一面压低了声音,“他们府上出了些怪事,想请诸位仙长前去看一遭。”
许陈仓很快就察觉到他话里矛盾的地方,冷笑一声:“你既然说密云城自来太平无事,他们府上又怎么会出怪事?”
“这是小人表述不周了。”面对许陈仓的诘问,伙计浑然不在意,笑容不变地解释道,“密云城是没出过事,只这何府是个例外。他们府上的怪事好久了,但凡有除妖师经过,都请了去府上相看,不过都没看出个所以然来就是了。”
这话倒是解释了为何他们一进城,就被直接寻上门。
许陈仓又瞧了那伙计几眼,心中的戒备堪堪放下些许,语气却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淡:“什么怪事?”
伙计左右看了看,确认没人,才低声道:“具体我也不方便多讲,是府上的一位小娘子。若是仙长有空去看,路上再讲也不迟。”
许陈仓点了下头:“你让那人等着,我稍后便到。”
伙计千恩万谢地离开了。陈仓去找了程南楼商量,玄妙也嚷着要一起,陈仓不放心留满月一个人在客栈,最后决定一同去看看。
何府的人一早就在客栈外等着了,甚至贴心地安排了马车和车夫。
伙计口中的何府管事是位身材微胖的中年男子,身着锦衣华服,一眼瞧去就与寻常的百姓不大相同。
正午炎热,他侯在马车前,不住地用帕子擦着额头渗出的汗,整个人仿若被放在火上炙烤,腾腾热意。
见几人出来,管事忙收了帕子,恭敬地做了一个长揖:“可算是把几位仙长盼来了。”
许陈仓他们都是直率的性子,不惯阿谀奉承这一套,直接上了马车,让他带去何府。
路上何府管事将情况巨细无遗地讲了一遍。满月看的话本子多,听他从头讲起,只觉得这类事情都是一个路子,左不过是府上的小姐公子某一日外出,回来时就大病不起,之后发生了诸多怪异的事,小姐公子像被什么脏东西附了身,不仅性情大变,举止也变得不同寻常。
何府的小姐也是如此。
何小姐是在三年前,跟着邻居姐姐一同坐马车去了临乡看大戏,回来后就一病不起,何府老爷只有她这么一个女儿,里里外外找了不少人来看,有医者,有术士,有除妖师,但却始终没看出什么眉目。
“既有事相求,我也不隐瞒诸位,我们小姐三年前归家后,身子就没好过,一开始只以为是染了风寒,方子吃了几副不见好转,府上有上了年岁的老人说这不是一般病症,这才请了除妖师来看。”何府管事擦着额上的汗,真不知道他为何这样热,在车上不过讲话的短短工夫,已经浸湿了三条帕子。
玄妙不像他师兄师姐对这样的事早司空见惯,他听得入了神,见何府管事停下来擦汗,急不可耐地追问:“然后呢?那些除妖师可看出是什么问题?”
“若是看出了问题,今日我也不来劳烦诸位了。”何府管事苦笑,“请来的人都说瞧不出有什么异样之处,许是我们小姐体弱多病罢了。”
玄妙随口接道:“说不定真是你们家小姐身体不好,若有问题,总不至于一个人都瞧不出。”
何府管事叹了一声:“这位小道长不知,我们小姐自那次看戏之前,身体一向是没什么毛病的,要是真的没出问题,何至于好端端像变了个人一样。”
许陈仓冷眼旁观着他们的一问一答,待管事讲完,她冷不丁终于开了口,直切要害问道:“除了多病,你们小姐可还有什么异样之处?”
不知是不是错觉,那何府管事额上冒出的汗更多了,衣襟也浸出痕迹,他狼狈地换了张帕子,往外瞧了眼,才压低声音道:“我们小姐平日里不发病的时候还好,发了病,俨然不一样了,她就……变得特别爱吃。”
玄妙笑了:“这有什么,我也爱吃。”
“不是普通的爱吃。”何府管事声音微颤,几不可察地透着些恐惧,“曾有一日丫鬟没看住她,整个厨房的东西都被她吃得干干净净,等我们赶到的时候,就看到小姐她……她……”
何府管事有点讲不下去。
玄妙被勾起了好奇心,催促道:“她怎么了?”
“她生啖了一只活鸡……那鸡是被她硬生生咬破脖子的,她嘴里身上全是血,我出声阻止,却看到……小姐她转过头来对我笑。”说到这里,何府管事没忍住抖了一抖,那瘆人的笑容,他这辈子都不愿意再回忆起来。
管事加快了手上擦汗的动作,似乎是想要将这份恐惧掩盖住,继续道:“不过后来倒是没出什么大事,小姐她昏了过去,再醒来时也已经不记得之前发生过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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