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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05.永生

……

当死亡到来

如冰山浮在肩胛之间,

我想步入那扇门,满心好奇,满腹疑问

那里会是怎样,那座黑暗的小屋?

于是我将把一切看成

兄弟姐妹情谊,

把时间只不过看作一种观念,

把永恒视为另一种可能,

把每一个生命当作一朵花,平常得

犹如一朵野菊,也各有特点,

把每个名字当作哼出的一段愉悦的音乐

像所有音乐一样怡人,渐渐沉寂,

每个身躯都是勇猛的狮子,对大地

都很珍贵。

……

——玛丽.奥利弗《当死亡来临时》

【一】

十四岁的维吉利奥.切罗有了个不愿告诉任何人的秘密。

撞破这个秘密时,他手里正拿着厚厚的线装书,俯下身准备拾起草丛中的一片形状美丽的落叶。就在男孩的手指握住叶柄的那一瞬,他听见小猫微弱的叫唤。

维吉利奥疑惑地拨开草丛,发现在层叠的草丛之下,一只才出生不到一月的小猫正张着嘴,发出细微但悲哀的嚎叫。小猫细软的绒毛上沾了雨水和泥土,它嚅动着粉红色的小鼻子,大口呼吸着空气。

这景象触动了温柔的男孩。维吉利奥伸手想要将它抓起,它却先一步凑了上来:小小的脑袋抵住少年柔软的手心,渴求地——几乎是贪婪地吸取那上面一点微不足道的热。善良的男孩因此动了心,可他明白自己的母亲对动物的毛过敏:这可怜的生物不能同他回家。

但利奥并没有任其自生自灭。他拉开外套,不顾小猫的绒毛上有多少脏污,将其温柔地裹起。利奥一只手拖着小猫,让它紧贴自己的皮肤,试图用自己的体温温暖它冰冷的躯体。另一只手还不忘拿着自己的线装书——那是他攒了三个月的钱才得以买下的精装诗集。

他就这样缓慢走至家门口。维吉利奥在迎宾的地毯上蹭去藏在鞋底的泥渍,浑然没意识到自己在门口停留地比往日要久。男孩拼尽全力,佯装镇定地伸手摁响了门铃。

应门的是他的父亲。高大的男人俯下身,带着笑意抚摸儿子的头:“今天又去什么地方玩了?”他问,声音还是那么和蔼。

可利奥却莫名感到恐惧:捧在怀里的小猫正在难耐地挪动身子。他害怕父亲会撞破这个不算秘密的秘密。要是如此,和蔼的声音将会成为愤怒的咒骂与尖叫,或许还会有几个巴掌。

但此时,14岁的少年反而冷静了下来。他开口,用最正常的声调回答父亲:“我买了本书。”

他递出手中的《莎士比亚十四行诗译注》交给父亲,后者将其接过,皱着眉翻了几页。

“对你来说不会太深奥了吗?”

“我看得懂。它有译注。”

“小诗人。”

男人笑着抚摸儿子的头顶,扔给他一句不轻不重的赞美。然后他侧身,让男孩走进家门。维吉利奥松了口气,接过书,小跑着进了门,以最快又最不会让父母起疑的速度进了自己的房间。

碰。门关上了。父亲望着那扇门:维吉利奥看书时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这点一家人都清楚。就连他最疼爱的弟弟,如果在他看书时惊扰到了他,好脾气的男孩也会大发雷霆。

他伸出食指,敲了敲下巴,回忆起厨房里还煮着意大利面:现在时间应该正好。至于正在看书的维吉利奥?也就由他去了,等到了饭点那孩子会自觉出来的。

这就是那只可怜的流浪猫——现在它,或者是他有了个名字:尚莱特.切罗,如何来到切罗家的经过。

【二】

维吉利奥.切罗有了个小小的秘密。这个秘密他只告诉了自己的弟弟但丁。

当然,背后的原因半是自愿半是迫不得已:客观上,兄弟俩住在一块,但丁很难不发现尚莱特的存在。主观上,利奥也没有瞒着弟弟的想法。他们是要好的兄弟,一同长大的家人,有什么相互隐瞒的必要呢?

在但丁与伙伴们踢完足球,汗流浃背地回到家后,维吉利奥向正在换衣服的弟弟展示了尚莱特。此刻小猫的状态已经稳定了许多,正躺在铺满了碎纸巾屑的盒子里,沉沉地睡着。黑发男孩发出一声欣喜的惊叫,他伸出还粘着树叶,被足球场的青草染成淡绿色的手指,试图抚摸卧在纸箱里的小猫。

“别碰他,”维吉利奥轻柔但不容置疑地挡下了弟弟的手,“他还在睡觉呢。”

“好吧。”但丁垂下眼睑,语气里透露着失落。维吉利奥当然察觉到了弟弟的变化,他笑着伸手,将一缕遮住男孩眼睛的黑发理至他的脑后:“弟弟,你去洗个澡吧。等你洗完了,尚莱特就差不多醒了。”

兴奋的光彩重又回到了男孩眼中。他高兴地搂住哥哥的脖子,在他苍白的脸颊上留下一个快乐的吻。“好的——!”他大声回应,然后又紧紧地搂住了比他高出半个头的维吉利奥,“我马上去洗澡!”

半个小时后,焕然一新的但丁如小鸟般飞进了兄弟二人的房间,手里还拿着一根不知从哪里摘下的野草。野草的茎连着柔软的,蓬松的绒毛,维吉利奥在看见它的第一瞬间,就明白:这会是个优秀的天然逗猫棒。

利奥接过弟弟递过来的野草,轻轻逗弄着依旧紧闭着眼的尚莱特。小猫没有回应,仍旧睡在纸屑堆中,粉色的鼻子微微动着。

“他怎么还在睡?”

“他还小。”

维吉利奥放下逗猫棒,轻轻抚摸着小猫柔软的绒毛。

“要不,用逗猫棒挠挠他的鼻子?这样他就醒了。”

“傻孩子,”利奥笑着刮了刮弟弟同样柔软的鼻子,“如果你也像尚莱特这样睡着,我突然过来挠你的痒痒,你会高兴吗?”

男孩皱眉,似乎真的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这逗得维吉利奥哈哈大笑。他将弟弟拉入自己怀中:“没关系,我不会那么干的。但是尚莱特还是个小婴儿,他比你小太多了,你得多宽容他。”

“这么说,”但丁仰头看他,“我有弟弟了?”

维吉利奥一愣,接着,把怀中的男孩又抱得更紧了。

“当然,”他点了点头,“尚莱特也是我们的家人。”

【三】

维吉利奥.切罗一直有个不能告诉父母的秘密。

男孩有个梦想:拥有属于自己的宠物。无论是狗,鸟,猫,甚至是一群蚂蚁都行。然而,他的母亲对动物的毛发过敏,又对没有绒毛覆盖的动物抱有深切的恐惧,因此断了所有念想。

利奥的梦想成了幻想,但尚莱特的到来填补了这个空缺。兄弟二人秘密照顾着这只小猫:每天,他们都会从厨房里顺出一盒牛奶,倒给小猫咪。十四岁的孩子已经能熟练使用互联网,在维吉利奥上网查询到小猫并适合喝牛奶时,他去宠物店花钱买了袋猫粮。

面对父母疑惑但并无恶意的问询时,他们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搪塞或回避。夫妻虽然好奇孩子们究竟在瞒着他们做什么事,可还是任他们去了:利奥与但丁都是品行端正的好孩子,他们也住在佛罗伦萨治安还算不错的区域。而且兄弟里年纪较小的那个——但丁,三月一过就满了十岁。

是时候稍微放手,让他们去自由探索这个广大的世界了。

于是孩子们有了照顾小猫的时间。

把尚莱特捡回来的是维吉利奥,可对他更上心的人却是但丁。他拒绝了男孩们找他踢球的邀请,买来毛巾,小心翼翼地擦拭去小猫绒毛上的每点污渍:说实话,那不是件容易事。毕竟可爱的尚莱特是一只黑猫。

主人不在时,小猫还是紧闭双眼,蜷缩着睡在铺满纸屑的箱子一角。只有在但丁把装着牛奶(后来换成了猫粮)的食盆推到他面前时,他才会微微睁开双眼,伸长舌头试图够那点食物。

“尚莱特总是睡不醒,”说这话时,但丁正在擦拭小猫眼睛上的污垢,“是不是因为这些脏兮兮的东西糊住了他的眼睛?”

“或许是的。”

利奥察觉到了一丝不对,他的视线从捧在手里的《莎士比亚十四行诗译注》里移开,落在了正在为尚莱特清理眼睛分泌物的但丁身上。敏锐的利奥意识到,一只健康的小猫不可能整整三天都趴在箱里,几乎不吃东西,也不发出任何声响。

“弟弟,”他语重心长地说,“我觉得尚莱特不需要那么亲密的对待。”

男孩停下手。“为什么?”他问。

“想想爸妈,”利奥想到了一个理由,“他们肯定发现了我们藏着秘密,然而——他们并没有戳破,只是任我们去了。尚莱特本来就是一只野猫,如果你能放手,多让他自由自在地活着,他说不准会更加精神。”

可但丁并没有被哥哥的话说服,他不由自主地抓紧了小猫,浓眉之下,灰蓝色的眼睛里,敌意开始显现。他提高了声调:“我不信。”

然后男孩补充解释:“你只是想把我支走,趁我不在多和尚莱特待一会。”

利奥哑然失笑。他合上书本,示意弟弟来自己身边。后者虽然有半秒的迟疑,依旧乖乖照做。但丁在自己哥哥身侧坐下,如以往常做的那样靠着他的肩膀。当然,他不忘带着小猫。男孩低垂双眸,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划过尚莱特的后背。

维吉利奥将手搭在少年的头顶:“但丁,你不是最喜欢和我待在一块儿吗?”男孩停下动作,几秒后,他轻轻点头。

见状,利奥顺势将他搂在怀里:“可如果我们天天就这样在一起,我不允许你出去踢球,也不允许你看电视,必须二十四小时都在我身边呆着——你会高兴吗?”

这次但丁思考的时间明显变长了,好半天,他才迟疑着摇头。他抬起头,灰蓝色的眼睛里已经开始充斥泪水:“如果我说实话,你不会讨厌我吧?”

“怎么会呢?”

“——我讨厌这样!”

男孩大声给出自己的答案,眼泪终于流了下来。利奥擦去弟弟眼角的泪花,告诉他:“没关系。我只是想告诉你,尚莱特不需要过量的关照。”

但丁又垂眸注视卧在自己手心里的小猫。须臾,他重新站起,将小黑猫放回了他的窝里。

等他再次回到维吉利奥身边时,他早已止了哭泣。

“我们出去玩吧。”他说。

【四】

维吉利奥.切罗准备把自己的秘密告诉爸妈。他明白这会引来许多麻烦,可尚莱特的危机不是他能够解决的。比起迎接劈头盖脸的痛骂,他还是更想保住小猫的性命。

在他敲开父母的房门,把自己做的一切告诉了他们时,父亲的脸色由晴转阴。男人扬起手,准备在少年的脸上留下一道鲜红的痕迹。后者下意识地紧闭双眼,缩紧身子,试图以此应对即将到来的疼痛。

然而母亲却温柔地制止了丈夫的行为。

她略微屈膝,刚巧能平视少年的眼睛。她笑着擦去维吉利奥眼角渗出的泪花,打趣:“怪不得我最近总是打喷嚏,我还以为是感冒了呢。”那双温暖的手又抚上男孩的头顶,轻轻揉搓着他的一头白发:“利奥,你应该早点告诉我和爸爸。”

“爸和你会同意吗?我怕你们直接把他扔出去。”男孩自知理亏,他压低声音,胆怯地问。出乎意料的是,他那猫毛过敏的母亲却坚定地摇了摇头:“我们或许没办法留下尚莱特,可是我们能第一时间把他送去就医,那之后还能给他找个温暖幸福的家。”

那位母亲叹了口气:“利奥,你为什么不把这些事与我们说呢?”

男孩抿紧嘴唇,好半天才终于开口:“我……我……我害怕你对他过敏。我怕伤害到你。”

“傻孩子,”她真不知该怎么与面前这个伤心的男孩解释这件事,“我的过敏,与我们能救这只小猫并不冲突。”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那年轻的母亲笑了。

【五】

维吉利奥.切罗的秘密已经没有了。

尚莱特被查出猫瘟后,他没有哭。父亲因担心病毒传染给两个孩子而把他训斥时,他把眼泪憋住了。但丁同他独处时,用幼稚的语气夸赞他的坚强与勇敢时,他还是没掉一滴泪水。

可是在看见那依旧铺满纸屑,只是此刻再没有小猫居住的纸箱时,维吉利奥.切罗终于大哭起来。年幼的少年背对着父母与胞弟,站在纸箱前,用衣袖不断擦拭滚落而出的泪珠。他拼尽全力才没有像个小孩子那样张着嘴嚎啕大哭,只是不断抽噎,直到胸口也开始疼痛。

他的母亲走过去,揽住男孩瘦弱的臂膀,将他拉入自己温暖的怀抱。在扑入母亲怀抱的那一刻,利奥终于忍不住痛哭起来。他抓着母亲的衣服,一边流泪一边声嘶力竭地喊着:“是我——是我搞砸了一切!”

“我应该早点告诉你们的,如果早点告诉你们,尚莱特是不是就不会病得那么重……”他抽了抽鼻子,看见弟弟正担忧地看着他:要不是他被哥哥的反应吓得不轻,估计早已迈着小腿来到他身边,伸手为他擦去泪水。

不知为何,利奥因此哭得更厉害了。

“我也不该……让他和但丁待在一起……如果我知道尚莱特病得很严重的话……我……”

他紧紧地抱住了自己的母亲。

“——我就不该把它带回来!”

一切归于沉寂。只剩下利奥的抽泣声,他还是抓着母亲的衣服,伏在她的肩头,小声哭着。即使他正埋在母亲的颈间,母亲衣服的布料几乎淹没了所有声响,然而哭声还是隐约从中泄露而出。

他哭得更伤心了。

等到哭声再次小了下去后,那位温柔的母亲轻轻拍了拍儿子的背。

“你没有做错,利奥。”她拉起利奥,擦去他脸颊上的泪痕,“你把尚莱特从草丛带了出来,给了他一个温暖的家。”她理去男孩脸上的一缕乱发:“如果尚莱特没有遇见你,会怎么样呢?”

“他会死,”男孩毫不犹豫地回答,“但哪怕我把他带了回来……他也会……”

“不,只是可能,而不是必然。我们会想办法治好他的病,到时候他就会和你们两个一样——健康茁壮地长大。”母亲抬眼望向捏紧衣角,紧张地站在一边的但丁。她微笑着张开臂膀,孩子似乎明白了母亲的意思,飞奔过去扑进她的怀里。

利奥感觉自己与母亲之间突然挤进来了一个毛茸茸的黑色脑袋,他低下头,看见弟弟正紧紧搂着自己的腰。他的脑袋仅仅到自己的胸口,可力气却大得几乎把他勒得发疼。

他擦去眼角的泪水,把但丁本就杂乱的黑发揉得更加凌乱。

“小树袋熊。”他想起曾在科普杂志上看到过的神奇生物,此刻紧抱着自己的弟弟不知为何正像一只抱着榆树的树袋熊。于是维吉利奥压下声音,幸福地轻声抱怨。

“只粘着你的小树袋熊。”

母亲伸出食指刮了刮他的鼻梁,这逗得男孩哈哈大笑。

他已不再哭泣了。

【六】

维吉利奥.切罗还是有个秘密。不过,那是许久许久之后才会有的秘密。

小猫死后,为了安全起见,宠物医院要求留下它的尸体。

父母背着男孩们做了决定。父亲让母亲牵着孩子们去街边一家甜品店里买冰淇淋吃,在妻儿的脚步离开医院的那一瞬间,他向着提议的宠物医生点头,以示同意。

回家路上,一家四口挤在那辆才换不久的小轿车里。不知是因为新车里尚未散去的甲醛味,还是预料到有什么事即将发生的第六感,坐在后排的利奥望着窗外迅速后退的红墙白瓦,总感觉坐立难安。

他摇下窗,略凉的春风灌进车内,只穿着单衣的男孩打了个寒颤。他不由得羡慕起坐在身边,用木勺挖着冰淇淋吃得开心的弟弟:他怎么就不怕冷呢?

“利奥。”母亲突兀地开口。但她只说了个轻飘飘的昵称,便收住话头,没再发一言。维吉利奥意识到自己的第六感没错:一定有什么事发生了,可父母却没有,或者说不想告诉他。

这一切是否和那只小猫——他的尚莱特有关?自从几天前父母把他送去宠物医院后便没了消息。利奥和但丁都要上学,无暇顾及尚莱特的病。可男孩们知道父母绝对可以信任,他们放心地将尚莱特交给了二人。

维吉利奥看出母亲在犹豫:犹豫着要不要说出某个秘密——或者说某个真相。他能隐隐猜出究竟是什么堵了她的嘴,可利奥并不想将其点破。

他害怕那个秘密脱口而出。他害怕那个既定的事实。

沉默终归不是个办法,还在开车的父亲在看见路口的信号灯变为红色后,踩下刹车,将小轿车慢慢停稳。他终于开口,把这几天发生在宠物医院里的事交代给了男孩们。

但丁停下了吃冰淇淋的动作,他手一松,还沾着奶油的木勺便落在包了皮的座位上,留下雪白的痕迹。换做平时他一定会自觉地用手纸擦去奶油,可此刻,那个只有九岁的孩子大哭大闹着质问父母为何要这么做。

风又冷了些许。维吉利奥摇上窗。微冷的风被关在了窗外,幽怨地卷起路边的一片落叶,似乎在发泄着不满。他望着它戏弄着那片还未腐烂的落叶,最终将其吹得一个挺身,滚到了马路中央。

路口的信号灯从红变绿。车流再次缓缓运行起来,沉重的轮胎碾过枯叶的身躯,维吉利奥试图再去捕捉它的身影时,它却已经消失不见。

窗外的景色又开始缓缓向后退去。耳畔弟弟的哭闹声还是没有停息。维吉利奥.切罗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

他突然意识到,泪水正从自己的眼眶里流出,划过脸颊,滴落在自己的手心里。

三天后,母亲拿出一张白纸,撕成两半交给了两个儿子。她摸了摸二人的头,笑着告诉他们能在这张纸上把尚莱特画下来。利奥花了一整天的时间琢磨着每一笔线条,试图画出小猫最真实的模样。而但丁,只是草草几笔画了个大概轮廓,就急着出门找伙伴踢球。

三个月后,暑假终于到了。利奥和但丁如愿去了祖父祖母家,与他们挂念了整整半年的长辈再次团聚,还和那只名为“国王”的边牧打了个招呼。在乡野间,利奥看见了一只通体漆黑的野猫,他们的目光仅交汇了一霎,那矫健的影子便闪进了灌木丛里,再没出现。

看见它,维吉利奥忽然想起了尚莱特。他将手里紧紧攥着的树枝往前一扔,招呼着国王快些捡回来。

三年后,维吉利奥.切罗高中毕业,在父母的要求下去法国学医。

离家前夜,他在但丁沉默的注视中收拾着东西。维吉利奥抚摸着他用了十多年的木制写字台,手指无意间划过抽屉的拉扣。他下意识地将其拽住,拉开——伴随着一声轻响,一只画在泛黄纸页上的小猫出现在了抽屉里。利奥盯着那张泛黄的纸页出神,隔了几分钟后,但丁突然发问:

“哥,你在看什么?”

利奥抿紧嘴唇,以摇头答复:“没什么。”

他重新合上抽屉。

他再没将其打开。

三十年后,维吉利奥.切罗又一次回忆起这发生在童年时的轶事。阿莲娜靠在他的肩上,见丈夫露出似在沉思的表情,关切地询问道:“你怎么了?”

他平静地把这件事告诉了妻子,并着重叙述弟弟那时是如何蛮横,如何无理取闹。回忆起多年前的情景时,他的嘴角还带着微笑。

“我没想到你还会记着这些事情,”阿莲娜搂住他的肩膀。

维吉利奥没再说话。半晌后,他开口:“妈妈让我画的那幅画,我一直留着。它陪着我去了巴黎,然后又周游世界……直到现在,它还是在我钱包的夹层里。”只是那张画纸残损地仅剩下一小点,根本不会让人想到,曾经上面还有一只猫咪。

“妈妈告诉过我,她为什么要让我们俩画那幅画,”他说,思绪似乎回到了多年前的那个午后。母亲将那张完整的白纸交到他手里,嘴唇一开一合——维吉利奥仍旧记得她的话。

“死亡不是终点,遗忘才是。”四十四岁的维吉利奥.切罗与他十四岁记忆中的母亲一同开口,“如果这幅画还在,他就会被我们永远记住。”

他闭了闭眼。

“虽然只剩下一点点痕迹——但那幅画依然在。我还是会记住他。只要我能把他记住,我能记住一只叫做尚莱特的小猫,那么他就不会死……”

维吉利奥伸手擦去眼角的泪水:他本以为三十年的时光过去后,自己再也不会因为这种小事哭泣。然而,顺着这张残片回忆起过去发生的一切时,他还是忍不住泪流满面。

他说:

“他将会永远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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