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丽亚小姐有时候跟变了个人似的。
那天下午,玛丽亚小姐坐在窗边看书,萧映冬则正在帮其挑选下个月晚宴时穿的礼裙。
从小家境优渥,萧映冬自认为见多识广,品味超群,可当她看见玛丽亚的衣柜后,依旧露出了没出息的表情,双手忍不住在那些精致丝滑的面料上摩挲。
挑哪件好呢?
玛丽亚皮肤白,穿绿色一定很好看。
她小心将那条深绿色绸裙取下,微微高举打量起来,不期然间,被人从背后狠狠一推。
她的头撞上了衣柜,膝盖也被蹭了一下,诧异又狼狈地回头望,居然看见玛丽亚愤怒的瞪视着自己:“谁叫你来的?是他们吗?!”
说着就要上前拉扯萧映冬的衣领,可那双纤细苍白的手刚刚伸到她脸侧,又忽然垂落下去。
玛丽亚如同一只猝然坠落的鸟儿般跌入萧映冬的怀中。
她实在是太瘦了,抱着她像是抱住了骨头架。
萧映冬望着玛丽亚没有血色的脸颊,下意识将手指探到她的鼻下…
还好还好,喘着气呢。
她正打算去叫人帮忙,却见少女长睫轻颤,悠悠转醒。
“温特…”她喃喃道,“刚刚我是不是欺负你了,我很抱歉…请相信那不是我的本意…”
后来玛丽亚还亲自帮她处理了额头上的伤口,细心温柔如同天使。
可几天后,又发生了类似的事情。
萧映冬在为玛丽亚挑选发饰时,被后者大声辱骂,还险些被扔过来的花瓶砸中。
紧接着施暴的少女又晕了过去,苏醒后再次道歉。
玛丽亚本性如此喜怒无常,令萧映冬始料未及,毕竟两人第一次见面气氛那样融洽和谐。
为了不被忽然袭击,她开始留神观察这个古怪的少女,观察她每一个垂眸的瞬间、每一次抬首的姿态。
萧映冬渐渐觉得玛丽亚并不是她当初猜想的那么简单,连看她平时温柔可亲的样子,都多了些阴郁幽暗的色彩。
总而言之,萧映冬的日子也变得不好过了起来,几乎每隔几天就带着新伤回到宿舍,严湛本想要幸灾乐祸,但她实在是没有力气。
白天劳累挨骂也就算了,每天晚上,她还总是在固定的时间被走廊传来的哭声吵闹。
扭头一看旁边的萧映冬,睡得比死猪还沉。
严湛想不明白,明明自己也很累,按理说睡眠质量不应该这么糟糕啊?
睡不好,干活累,严湛一周时间里肉眼可见地消瘦下去,终于在一个午后病倒。
连一向对她冷言冷语的泰莎都看不下去,干脆解开她腰间的围裙,把人赶回去休息。
严湛缩回自己的小床上打冷颤,只觉得鼻子不通气,头脑也缺氧发昏。
泰莎说过会儿会有镇上的医生来看她,所以严湛强撑着不让自己睡着,可惜眼皮太重,终究败给了睡意。
昏昏沉沉,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窗外已经黑沉下来,她听见有人在拧门把手。
“请进,门没有锁。”
门外的人却不理会,只是一个劲儿地拧把手却不推门。
金属锁窍不停撞击着发出声声弹响,严湛愣在床上,心底大鼓似地响起来。
“你是谁?”她起身下床,用身体抵住门,悄悄拧上了锁,挂上了门链。
门外人不回答,甚至更加急促的频率转动把手,似乎是在意识到门被从里面被锁住后,开始用身体撞门。
砰!砰!砰!
撞击声猛烈而急促,链条碰撞声刺耳,好像下一秒就要破门而入。
此时的严湛两颊煞白,手心里不停出汗,她被这动静吓得直发抖,眼眶也湿润了,却还是不死心地盘问着门外人的身份。
整个世界在她眼里都地动山摇了起来。
就在她快要崩溃的时候,门外却忽然没了动静。
她将耳朵贴在门板上,外面一片寂静,既听不见脚步声,也听不见呼吸声,好像刚刚发生的一切都是她的幻觉。
严湛松了口气,软着腿往床边走去。
“咔哒”
是锁窍打开的声音。
她僵硬地回头看,只见锁链凭空悬起,从滑轨上脱落,砸落在门板上发出一声脆响。
外面的…不是人?
严湛只感觉眼前一黑,就这么不省人事地晕倒了,等再次醒来时,看见一个西方长相的中年男人正一脸严肃地望着自己。
旁边还有张脸,是萧映冬。
“她醒了,明天我会再来看看她。”爱德华医生一边说着,一边将针管收回医药箱。
“好的,谢谢您。”萧映冬十分得体地将人送走,马上又折返回来,问严湛道:
“你怎么晕倒了?”
“我撞鬼了!”
“啊?”
严湛把自己的遭遇如实相告,本以为萧映冬会不相信,没想到对方却满脸凝重地说了句:
“这个庄园是有点古怪。”
萧映冬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把自己观察到的现象告知严湛,尤其是仿佛有人格分裂的玛丽亚。
两人在此刻完成信息共享,虽然她们对彼此都没什么信任,说不定一点挑拨就能反目成仇…但如果能一起解开庄园谜题,一起离开这里,不也是双赢?
当天晚上,严湛的梦境简直是光怪陆离,在梦中总觉得有人立在她的床边看她。
从梦中惊醒过来,又发现自己满身大汗,被褥都被打湿了。
毫无月光照射的室内,她凝望四周粘稠的黑暗,总能感到一双眼睛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视线如有实质般,令严湛脊背遍布密密麻麻的痒意,如同无数虫豸同时爬过。
她的眼中顷刻间湿润起来,眼泪顺着脸颊滑落,忍不住地大声哭出声。
蜡烛被点亮,狭窄而简陋的宿舍景象映入视线,还有萧映冬满脸困倦的睡颜。
看得出女人被吵醒很不爽,满脸都写着:大半夜的你叫啥呢?!
“有鬼!”
严湛抱紧双膝,汗水混合着眼泪一起流下,旁人眼里她真像个不折不扣的疯女人。
“你确定不是因为白天被吓着了?”
“不是的,刚刚真的有人站在我床边…”
严湛忽然福至心灵地愣住,一个猜测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
是爱丽丝
是的,肯定是他!
他是杀不死的,肯定是怨恨上她,想要来复仇了。
她仓皇失措地将这个名字说出口,萧映冬闻言问她:“你是说爱丽丝?要真是他,你怕什么?”
你们关系不是很好吗?
严湛知道萧映冬没说完的话,只是一个劲儿地摇头。
“你对他做了什么?”
严湛不愿意回答。
两人就这么瞪着眼到后半夜,才终于抵不过困意,双双昏睡过去。
按理说,无论是从严湛的身体状况还是精神状态,她都不适合再继续工作,奈何庄园实在人手短缺。
福芮斯庄园曾经也有极度繁盛的时候,仆人成群如流水,主人衣着光鲜而华丽。
夏日舞会上骤亮的镁光灯曾定格过那段繁华,小姐们散发幽香的衣裙,绅士们西装笔挺,谈论着酒、棒球以及投资。
到了狩猎季,更是一场贵族的盛宴。
血统名贵的猎犬们在草地上狂奔吠叫,驯鹰师口中发出嘹亮的口哨声,众人身穿骑装,手拿猎枪,描准自己势在必得的猎物。
是战争摧毁了一切。
几年后,令人疲倦的战争虽已结束,和平却还没降临。
村庄中人口稀少,外地来的残疾士兵倒是常见,他们无法工作只能沦为乞丐和强盗。
庄园里的情况也不乐观,夫人因生产去世,曾经熟悉的客人们也不再登门。
庄园变卖银器,打发家仆,偌大的庄园只保留必要的活动空间,其余房间都留给了蜘蛛和灰尘居住。
仆人本就很少,杂务却很多,以至于现在缺了一个小小女仆,庄园就没办法正常的运作。
苦命的严湛提着锡桶和拖布,跌跌撞撞地往老爷的卧室走去。
那是一个暗沉沉的房间,处处保持一种异样的整洁,墙面上挂着几幅画,大多是一些宗/教相关的画面和看不清楚的风景画。
但最显眼的,还是床的正对面挂着的那幅人物肖像。
画的应该是老爷的亡妻-伊迪丝夫人。
严湛还记得仆人们谈起这位夫人时,总是以一种格外缅怀而惋惜的语气,足以见得其品德之美好。
画中,这位美丽的夫人端坐在椅子,身穿暗红绸服,佩戴宝石装饰品,长相温和典雅,和玛丽亚小姐有七分相似。
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光线的原因,这幅油画看起来鬼气森森,暗色调的背景如同未知的漩涡。
伊迪丝那双绿色的眼睛直直地逼视着严湛,表情也愈发严厉狰狞,直至眼角淌出血泪…
“啊!”
严湛短促的惊呼一声,赶忙移开视线,再看过去时,画中人依旧笑得温和。
如果是在平时,严湛肯定会怀疑自己精神出了问题,但她身处的这个世界本来就是非自然事件。
那么很可能,离开这个地方的关键就是这位已经离世、眼睛还会流血的伊迪丝夫人。
下人们说她是生少爷时难产去世的。
这是真相吗?会不会有别的阴谋?接近那位少爷会不会是突破点?
严湛站在昏暗的房间中,只觉得四周阴气穿透衣物,丝丝缕缕地爬上肌肤。
她打了个寒战,把解密的思考抛之脑后,三两下将手头的事情做完离开。
让她出乎意料的是,当她谋划着、想要从那位小少爷身上寻找突破口时,那位小少爷居然找上了她。
今夜,严湛被管家洛兰调去做少爷的女仆,负责给少爷送饭喂药,还有打扫卫生以及接待医生一类的杂物,工作地点就在三楼走廊尽头的那间卧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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