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味道钻进鼻腔时，江渡的目光落在季溯颤抖的肩膀上。医生的话还在耳边回响，那些关于“焦虑”“抑郁”“安全感缺失”的词汇，像细小的针，扎得他有些发闷。
他刚抬脚走过去，手腕就被猛地攥住。季溯的手指凉得像冰，力道却大得惊人，仿佛要嵌进他的骨头里。
江渡低头，撞进一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那里面盛满了恐惧，像迷路的幼兽，又像即将溺亡的人，死死盯着唯一的浮木。
“阿渡，你不会不要我吧？”
少年的声音发着抖，尾音几乎要破散在空气里。江渡看着他苍白的脸，还有微微发抖的唇，刚才医生那句“像受惊的小鹿”突然有了具象。他喉结动了动，想说些安抚的话，却被季溯越收越紧的力道扼住了声线。
候诊区的长椅冰凉，季溯的体温比椅子还要低。江渡反手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语气尽量放柔：“不会。”
这两个字像投入深潭的石子，季溯的眼神晃了晃，却没松开手，反而得寸进尺地往他身边靠了靠，额头几乎要抵上他的胳膊。“真的？”他又问，带着点不敢相信的执拗，“那你刚才跟医生说什么了？是不是觉得我麻烦了？”
江渡叹了口气，没再解释。
他能感觉到少年指尖的颤抖，还有藏在那力道里的、近乎卑微的恳求。诊室的门半开着，医生还在整理报告，走廊里传来其他病人的脚步声，季溯却像隔绝在自己的小世界里，眼里只有他一个人。
“真的。”江渡重复道，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像安抚一只炸毛的猫，“先松手，手都凉透了。”
季溯这才慢吞吞地松开手，指腹却还留恋地蹭了蹭他的手腕，像是在确认刚才的触碰不是幻觉。江渡看着自己手腕上那圈泛红的印子，心里忽然沉甸甸的——他好像第一次真正意识到，身边这个少年，远比他看起来要脆弱得多。
从那天起，江渡心里那点玩闹的心思彻底沉了下去。江渡的生活像被重新编写了程序，每一个指令都围绕着季溯运转。
季溯租的公寓在老城区，楼道里的声控灯总爱失灵，江渡特意买了串暖黄色的小灯，从门口一路缠到卧室，夜里哪怕起夜，也能踩着温柔的光晕摸到洗手间。季溯说喜欢这种被光裹着的感觉，江渡就找电工把客厅的主灯换成了可调光的暖光模式，遥控器放在季溯枕边，方便他随时调节亮度。
以前雷打不动的周末酒局，如今只剩酒友们在群里调侃他“重色轻友”。江渡看着手机屏幕笑骂两句，转头就帮季溯削好了苹果——季溯说超市的苹果总带着股蜡味，他便托人从乡下果园订了箱新鲜的，每天早上擦得干干净净放在季溯的书桌上。
和莫宇的联系越来越淡。起初是改了周末打球的时间，后来连莫宇发来的“城西新开的球场不错”都只回个“忙”。
有次莫宇在公司楼下堵他，手里还拎着两罐冰镇可乐，是他们从小喝惯的牌子。
“江大少爷，忙得连兄弟的面都不见了？”莫宇靠在车边笑，眼底却藏着点不易察觉的失落。
江渡刚要说话，手机就响了，是季溯。“阿渡，你什么时候回来呀？我煮了面条，好像有点糊了……”少年的声音带着点委屈，背景里隐约传来锅铲落地的脆响。
“马上回。”江渡挂了电话，对莫宇扬了扬手机，“季溯一个人在家不行，先走了。”
他没看见莫宇手里的可乐罐被捏得变了形，也没听见对方低声说了句“以前你可不是这样的”。
季溯对莫宇的排斥越来越明显。有次江渡带季溯去公司，恰好碰到莫宇来送份合作文件。莫宇冲季溯点了点头，刚说了句“你好”，季溯就突然往江渡身后缩了缩，手指紧紧攥着江渡的衣角，小声说：“阿渡，我有点怕。”
江渡皱眉看向莫宇，语气不自觉带了点疏离：“文件放这吧，我晚点看。”
莫宇的目光在季溯发白的脸上顿了顿，又扫过江渡护犊子似的姿态，扯了扯嘴角没再说什么，转身走了。
门关上的瞬间，江渡感觉到季溯的身体放松了些，却还是抱着他的胳膊不肯松手。
“他好凶啊。”季溯抬头看他，眼睛红红的，“我刚才好像看到他瞪我了。”
江渡揉了揉他的头发：“没有，他就是那副样子。以后不想见他，我们就不见。”
他开始下意识地避开所有可能和莫宇碰面的场合。行业峰会选了另一家酒店，合作项目优先考虑和莫宇公司没交集的企业，连以前常去的几家餐厅都换了新地方。
季溯对此很满意，常在他耳边念叨：“这样真好，就我们两个人。”说这话时，少年会把脸埋在他的颈窝，呼吸带着点安心的温度。
江渡以为这就是对的。他看着季溯眼里的光一点点亮起来，看着对方不再整夜失眠，看着那双手终于不再冰凉，便觉得之前的付出都值了。
直到有次整理旧物，翻出高中时的篮球，上面还有他和莫宇用马克笔签的名字。江渡摩挲着那歪歪扭扭的字迹，忽然想起十八岁那个夏夜，莫宇靠在墙上红着眼角说“谁他妈当真了”，想起对方每次假装浪荡时，耳根悄悄泛起的红晕。
手机又响了，是季溯打来的，问他晚上想吃什么。江渡应着“都好”，视线却还停留在篮球上，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蛰了一下，有点痒，又有点空。
他当时没明白那是什么感觉，只当是对过去的一点怀念。直到很久以后才知道，有些被刻意忽略的细节，早已在命运的轨道上，埋下了偏离的伏笔。
其实江渡对季溯真的很不一样[托腮]，但是咱的莫宝也太可怜了[心碎]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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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患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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