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成先生您好，这里是小原求助热线，请问你遇到——”
话音戛然而止，小原发现了哪里不对劲。听见话筒里断断续续的小声抽泣，试探性地问道：“你还好吗？”
成天雪在手机这边摇着头，可惜小原其实看不到。成天雪已经完全蹲在了地上，双手抱着自己，过了好久才能猛吸上一口气。
“……”
安静许久，成天雪撑着洗手台从地上爬起来，打开水龙头洗了把脸，说道：“我跟你说，你不是跟我说我穿越回去可能会改变什么吗。”
小原“嗯”了两声。
“我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项铭轩他现在把我认成金珠了。”成天雪好不容易才好一点，提起这件事又哭起来。
小原“嘶”了一声，大概猜到发生了啥。犹豫好久，反复斟酌用词，最后还是开口安慰道：“哎呀，你知道的，这个人嘛，有时候是这样的……你先别难过了，说不定这是个误会呢？”
成天雪又摇了摇头，努力停止哭泣，可效果甚微：“我都不知道以前还发生过这种事，他都没跟我说过。”
小原“咳”了两声，又“额”了好一会儿才继续开口道：“你昨天晚上跟我发消息，那时候不是还挺正常的吗？我夸你小别胜新婚，现在发生什么了你给我仔细说说看。”
成天雪吐出一口黏腻的口水，伸手再次洗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然后才回答：“就是今天早上，我说他年纪小他说我难道不是附中的吗，我一想他再怎么喝醉也不可能不知道我现在是大二，我怕他昏头了认了错人，就问他知不知道我是谁，还问了好多遍，结果他说他知道我是金珠。”
不等小原接话，成天雪话锋一转开始反思自责，不该意气用事也不该钻牛角尖，不该冒险也不该让爸妈担心，说来说去又责备自己变得太情绪化，不该在这里哭哭啼啼像个只会破防的废物。
小原默默倾听着，见缝插针般安慰道：“哎呀，没事，我知道你只是太累了。”
就这样不辞辛苦地折腾，成天雪慢慢感觉到醍醐灌顶，觉得小原说的好像有点道理，思考几番后比之前平静多了，便接着问：“这是怎么回事？我现在怎么办？你能不能告诉这种情况是不是意味着他……”
“好，我知道了。”小原干脆地回了一声，成天雪听见那边利落地敲下键盘，“我能理解你的感受，其实这种身份互换的情况挺常见的，但你想的这种也不一定。唉，我说你别太伤心了，不会有问题的。我告诉你哈，你现在就扮演‘金珠’一阵，然后我再想办法把你俩换过来。”
喉头有异物返上来，成天雪咳嗽几下。郁结的心情就这样被一点点疏通，打开水龙头开始冲澡，小原说希望热水澡可以洗去一天的阴霾。
这通电话持续了很久，直到电量告罄才挂断。当成天雪吹干头发走出浴室时，项铭轩光着上身站在开了一条缝的窗帘旁，举着手机打电话。
听见门锁有动静，项铭轩转过来朝成天雪挥挥手，然后捂着麦克风拿远了些：“你想吃啥？”
成天雪垂头思考，走到床头翻找埋在衣物下的充电宝，热水蒸出来的潮红掩饰住脸上哭红的痕迹。“瘦肉皮蛋粥吧，”末了又补上一句，“不要盛太多，我吃不完。”
“好。”
项铭轩转回身，对着手机说：“瘦肉皮蛋粥，少弄点。”
点完餐项铭轩连忙从床尾绕来床头，围在成天雪身后。“老婆别生气了，都是我的错。”
成天雪无语地翻了项铭轩一眼：“别乱叫，谁是你老婆？”
“你想不对我负责么？”
项铭轩的惊讶掺有很多表演成分，他把成天雪堵在床边，哭诉道：“别呀，不要不对我负责？你想始乱终弃？那换我对你负责好吗？我追你行不行？”
成天雪硬是被这个一米八六的大高个挤得没地方下脚，加上之前的情绪还在，一时间烦躁得很，不耐道：“走开，谁要你负责。”
“什么……”
项铭轩凝固在原地，把成天雪整个人都笼罩在他的阴影里。“你怎么能这样……”
成天雪干脆东西也不收拾了，一屁股往床上一坐，指使道：“你给我把这些都收好。”
“哦……”项铭轩变得很没劲，垂手拎起他的脏衣服。
成天雪双手环抱在胸前，翘起二郎腿，居高临下看着项铭轩蹲在旁边老实叠衣服。
“咚咚咚！”
房门被结实地敲了两下，是叫的餐来了。
“你滚去开门。”成天雪朝项铭轩的屁股踹了一脚。
“哎哟，哦……”
项铭轩磨磨蹭蹭站起来，成天雪转身去摸后面的手机。这时看见枕头旁的穿越手环闪烁着蓝光，疑惑地拿起来后发现竟然接通了小原的电话。音量比较低，小原说：“先等会儿，别让你男人去开门。”
成天雪扭头就喊：“项铭轩你回来！等一下。”
项铭轩立马停在了原地，回头看他：“嗯？”
小原接着说：“门外有别人，你先把上衣脱了，我教你怎么渡过这次难关。”
成天雪放下手环，按要求脱掉了白T恤。
项铭轩却突然说：“老婆，这样不好吧。”
“滚，这里没你事。”成天雪伸手去拿手环，下意识回怼。
“咚咚咚！”
房门又被敲了一遍，这回更加急促了。
小原不疾不徐道：“外面那伙是霸凌金珠的人。想要换回身份的前提是完全变成金珠，你得让他们看见你……就是这样，再把你男人哄骗过去。”
“行。”
成天雪便对项铭轩说：“听声音外面不像是酒店的人，你注意一点。”
“哦……”
项铭轩继续走去开门，小原则又对成天雪说：“你就现在这样坐在床边不动，转过去，露一个后背”
成天雪坐在了他自己的一条腿上，膝盖上搭着那件白色短袖。
“往左边来点，外面看不见这里。再来点，可以。然后等开门，你就开始穿衣服。”
“好。”
成天雪双手握紧衣摆，准备就绪。
“咔咔。”
锁拧开，项铭轩拉开了门。
项铭轩身体藏在门后只露出个脑袋，在外面顺着缝隙刚好可以看见远处坐在床上的成天雪。
“社长，这是你的午饭，刚刚遇到顺路带上来了。”
一个陌生男学生站在门口，旁边躲着一群探头探脑的男男女女。
项铭轩垂眸说了句“感谢”，接过男生递来的餐盘。剩下的人按耐不住好奇心，费劲往房间里看，看到正在穿衣的成天雪后面面相觑，瞪大了眼，说着什么“真的假的”“他完蛋了”。
“轩哥，那个没什么事我们先走了。”话是如此，却没有一个人挪开脚步。
项铭轩奇怪地看了他们一眼，自己关上了门，快速反锁走到成天雪身旁。
成天雪的衣服重新穿好了，他明知故问道：“外面是谁？”
项铭轩回答：“好像是以前的高中同学。”
“有个男的叫你社长，是文学社的吗？”成天雪按照小原教的问。
“好像是，不记得人了。”项铭轩把餐盘放在床头柜上，打开陶瓷碗盖正要盛粥，成天雪伸手制止了他，眼神复杂道：“别人送来的东西，你还敢吃？”
项铭轩抬头疑惑地看了一眼。
“你怎么不查一下为什么你家酒店的后厨总这么容易被人截胡？”
似是想起某些不好的事，项铭轩忽然松手，陶瓷汤勺“砰噔”一下掉在了大碗里。
成天雪想起来了，他和项铭轩第一次正式接触就是因为项铭轩在宴会上吃了一些不干净的东西。当时项铭轩神志不清赖在成天雪卧室里死活不肯走，成天雪只好辛苦照顾他一晚，这才有了最初的羁绊。
虽然还是挺感谢下药的那个人，但是项铭轩胡搅蛮缠的样子成天雪这辈子都不想再看到了。
项铭轩去开门时，小原偷偷跟成天雪说：“你当金珠的这段时间，免不了被这些人欺负。他们当中有暗恋项铭轩的，也少不了讨厌他给他使过绊子的。待会打头的男生是之前在文学社撕了项铭轩的原稿又往他三明治里放布洛芬的人，这些事儿别人都不知道。你旁敲侧击或者直接跟项铭轩说，必须整治一下这群人。”
现在，成天雪越来越觉得刚开门那男生声音熟悉，皱紧眉头想了半天，一说到“布洛芬”想到了，便说：“你还记不记得高二市高篮球联赛，半决赛那天中午后援会给你送了一份三明治，结果里面有过量布洛芬这件事——你给我找下充电宝。”
项铭轩点点头，低头在背包里翻找。
人体摄入过量布洛芬就会死，当时是把布洛芬胶囊拆开后把里面的颗粒撒在了三明治中，番茄酱和沙拉酱牢牢黏住了它们，中间夹着许多的黄瓜鸡蛋培根又给口感打掩护。
这件事情闹得很严重，项铭轩的家长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可因为体育馆里有些地方是监控死角抓不到罪魁祸首，再加上项铭轩死里逃生没产生啥实际损失，也就不了了之了。
“送到后援会手上的三明治是完整且密封好的，也就是说凶手是提前下了药再包装好交给后援会。当时运动员和观众的午餐一部分外包给了校门口的烘焙坊，运输摆摊和分发全程只有学生会才可以接触。当时我负责给A区和其他校队送水，好像看见那个男生和学生会的纪检部部长认识。”
越往下说，成天雪灵光一现，感受到心灵深处沉睡已久的激情再度澎湃，一个大胆的猜测自然而然地产生：这个人，有没有可能是七年后害死项铭轩的凶手？
动机充分有案底……
成天雪接过项铭轩递上来的充电宝给手机插上电，项铭轩却说：“怎么会这样？我和他不熟，没什么过节。”
成天雪摇摇头：“人尽皆知的事情罢了，只是当时没有证据。你不知道，可能是因为都被敲打过了没人敢和你说。你认为和他没有过节，不代表他不讨厌嫉妒你。而且后来有人跟我说，事发前几天刚好他女朋友生理期痛经，跑操中途请假去医务室买了一盒布洛芬，但过几天有同学找她借却发现盒子空了。刚好那段时间换季感冒发烧的人很多，对医务室来说买布洛芬的人很多、用量大是正常的，但对某个人来说，一朝一夕间产生这么大的消耗就有点不太对吧。”
可能是信息量太大，脑子还加载不过来，项铭轩一下子懵了，一屁股坐在地上，但紧接着手机来电，他看了一眼是老妈的视频电话邀请，不得不接，只好立马爬起来接听。
两年前的某段时间，校园里八卦这件事情闹了好一阵，成天雪也知道，可时间长了其他更重要的事情越来越多，渐渐就埋在了记忆深处，现在才想起来竟然还有这回事。
正常的维权路径已经全部被走死了，如今出现破绽，即使可能性非常小，成天雪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能的机会。
“嗡嗡。”
成天雪感受到手中的蓝白手环在震动。他低头瞟了一眼，手指摩挲屏幕后弹出来一块全息电子屏，上面是小原新发来的消息：“你做的好，继续找借口引导你男人查文学社那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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