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在怕什么?
这个问题像把钝刀,来回切割着他的神经。
是怕祁迹厌恶同性之间的感情?还是怕那个总是笑得毫无阴霾的人,会用惊惶的眼神看自己?
“操。”江临突然将袖扣紧紧攥住,金属棱角陷入皮肉的痛感让他稍微清醒了些。
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会为这种事烦躁到想撕卷子——字面意义上的。
刚才在教室,当他机械地翻动竞赛题集时,纸张边缘已经被无意识揉出了裂痕。
远处篮球场传来欢呼声,江临眯起眼睛看去。阳光下跃动的身影有些晃眼。
祁迹现在在教室做什么?是不是正红着耳尖和苗冉解释?还是根本已经把这场尴尬抛到脑后?
这个念头让胃部抽搐了一下。
江临低头看着袖扣,突然意识到自己像个可悲的暗恋者,连对方最微小的反应都要反复咀嚼。
而最荒谬的是,他确实是。
梧桐叶飘落在肩头,他想起第一次见到祁迹的场景。
当时祁迹记得他吗?已经忘记了吧…
江临狠狠闭了闭眼。
理智告诉他应该回去,像往常一样用漫不经心的态度化解尴尬。
但身体却像被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他第一次尝到这种滋味——引以为傲的掌控力土崩瓦解,而始作俑者甚至不知道自己拥有这样的权力。
“江临?”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江临浑身一僵。
袖扣瞬间滑进口袋,但已经来不及调整表情。
当他转身时,祁迹正站在三步之外,校服领口因为奔跑有些歪斜,发梢还挂着细小的汗珠。
阳光突然变得太刺眼了。
祁迹的指尖无意识地揪着校服下摆,布料被揉出细小的褶皱。
“就是...”喉咙干得发紧,声音像被太阳晒得褪了色,“郭野今天只是在开玩笑,你别在意...”
梧桐叶在头顶沙沙作响,像是无数的窃窃私语。
“应该不会被你喜欢的人听见...”他机械地继续说着,目光飘向江临垂在身侧的手。
那双手指节分明,此刻正微微蜷着,“如果她误会了...我、我可以去帮你解释...”
话尾突兀地悬在半空。
祁迹突然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蠢话——他连江临喜欢的是谁都不知道,解释什么?怎么解释?说"我们真的没有交换定情信物"吗?这个念头让他耳尖烧了起来。
“不用了。”
祁迹猛地抬头,正撞进对方深潭般的眼睛里。
阳光从枝叶间隙漏下来,在那张轮廓分明的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明明灭灭像场无声的雪。
“什...?”
“没关系,”江临向后靠上树干,嘴角扬起一个堪称完美的弧度,“反正我大概也失恋了。”
这句话像记闷雷砸在祁迹耳膜上。
他瞪大眼睛的样子一定很蠢,因为江临忽然轻笑出声,可那笑意根本没到达眼睛。
“啥!?”
江临失恋了?江临怎么可能失恋呢?这两个词这辈子也不会组成在一个句子里才对。
“你...”祁迹张了张嘴,又闭上。
胸口泛起奇怪的酸胀感,让他差点伸手去按。最终他只是踢了踢地上的梧桐果,“什么时候的事啊...不会真的是因为今天郭野的话吧……”
“想什么呢?跟郭野没关系。”江临的目光落在他发顶,重得像实体。“很久了。”三个字被咬得很轻。
有蚂蚁沿着树皮爬行,祁迹盯着那点黑色的小东西,突然不敢追问下去。
他该说什么?安慰的话吗?可江临需要安慰吗?
那个永远游刃有余的学神,此刻周身笼罩着某种他从未见过的气息,像暴雨前低气压的云层。
祁迹偷偷打量江临的侧脸,发现他睫毛在阳光下呈现出罕见的浅棕色,像蝴蝶脆弱的翅梢。
“江临。”祁迹突然站住脚。
“嗯?”
“那个...”他攥紧拳头,指甲陷进掌心,“如果你很难过...可以跟我说。”
说完就想原地蒸发。卧槽,太矫情了。
但预想中的嘲笑没有来。
江临只是静静看着他,目光沉甸甸的。
江临的手掌落下,落在发顶上的触感像一片羽毛,轻得让祁迹怀疑是不是幻觉。
可残留的温度还在,混着阳光晒过的暖意,从发丝一路烫到耳根。
“谢谢你。”
这三个字被风吹得几乎散开,等祁迹回过神,眼前只剩下江临走向教学楼的背影。
阳光在他肩头跳跃,将白色校服照得近乎透明,边缘处晕开一圈毛茸茸的光晕。
明明近在咫尺,却总给人一种随时会消失的错觉。
他小跑几步追上去,刻意保持着半步的距离。
这个位置刚好能看到江临的侧脸——紧绷的下颌线放松了些。
祁迹偷偷松了口气,却又被心里泛起的酸涩呛得喉头发紧。
他应该高兴的。至少短时间内,江临不会和任何人在一起。
这个认知让心底某个阴暗的角落泛起可耻的窃喜,但紧接着,更强烈的自责感便翻涌上来——他居然在庆幸江临的失恋?
“发什么呆?”江临突然转头,差点撞上祁迹没来得及收回的视线。
“没、没什么!”祁迹慌忙低头,看到鞋带有些散开了。蹲下去的瞬间,他看见两人并排的影子在地上交叠,他的脑袋刚好靠在江临肩膀的位置。
江临就这么站在旁边等他。
阳光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长得像要延伸到教学楼的台阶上。祁迹故意磨蹭了一会儿,直到那个交叠的影子被风吹得轻轻摇晃。
“好了没?”江临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带着点无奈的笑意。
祁迹抬头,逆光里江临微微弯腰的样子像一株被风吹弯的竹子。
有片梧桐叶正好落在他肩上,祁迹鬼使神差地伸手拂掉了。
这个动作让两个人都愣了一下。
“树叶。”祁迹干巴巴地解释,迅速缩回手,指尖却像被烫到似的发麻。
江临的睫毛颤了颤,嘴角勾起一个很浅的弧度:“嗯。”
回教室的路上他们都没再说话。
经过二楼拐角处时,祁迹故意放慢脚步,让走在前面的江临被倾泻而下的阳光整个包裹住。
那一瞬间他想起课上见过的丁达尔效应——原来真的会有光,具象成清晰可见的形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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