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前,六河城中村。
窗外雨大的几乎要把整个津北洗上一遍,噼里啪啦的打在窗户上,像是要砸碎这早已经摇摇欲坠的玻璃。
“姓名。”
“白际。”
“年龄。”
“二十。”
“死者和你是什么关系?”
“……邻居。”
“只是邻居吗?”
白际沉默着,一双眼睛里看不出情绪。
坐在对面的是个看着很年轻的警察,浓眉,长像很正派,旁边还有个拿着笔正准备记录的小警员。
“放松点儿,别紧张,”蒋瀚说,“我们就是再跟你了解一下前两天的情况。”
“彭景洲是因为重物击打头部而死。他生前和你还有你母亲一家的关系不一般,你知道……”
“蒋队。”
说话声被打断,不久前进屋的一个女警从里屋走出来,朝着蒋瀚摇了下头
他看了一眼,说,“没事儿,你们先出去吧。”
“好。”女警走出了房间。
“你平时都管他叫什么?”蒋瀚问,“彭叔?”
“嗯。”白际说。
蒋瀚的视线又转了回来,说,“我知道,他之前对你很好,是吧?”
白际点头。
“所以你要明白,你提供的每一个信息都会对后续的侦破有重要的影响,你再仔细想想,你彭叔在出事前,有没有和什么可疑的人员有过来往。”
白际低下头,“我不知道。”
“那你知道不知道……或者说,你觉得,那天要害你们的,是些什么人?”
白际沉默了一会儿,“……他是因为我们死的,他自己可以跑。”
白际说这话时很压抑。
蒋瀚看着眼前的人,白际的眼里顺从却又好像挣扎,远比他见过的这个年纪的孩子复杂的多。
他张张嘴正要说什么,突然被一阵铃声打断,旁边的小警员把手机拿过来递给他,“蒋队,魏局电话。”
蒋瀚看白际一眼,“稍等。”
雨点噼里啪啦的打在窗户上,试图掩盖着这个死气沉沉的世界,蒋瀚拿着电话站在窗边,只是间接性的嗯了几声,然后在最后道,“是,我知道了。”
白际安静的坐在桌子边,蒋瀚走过来,看了他一眼,对旁边的小警员说,“收拾一下吧,局里通知,让咱们先回去。”
“是找到凶手了吗?”白际突然开了口。
那双眼睛今天里第一次直视向着他,里面的情绪被掩藏的很好,但是蒋瀚还是听出了他声音里那一丝难以觉察的颤动。
蒋瀚看了他一会儿,说,“涉及案情相关的都得保密,这是纪律。”
“对不起,我不是想……”
“没关系。”蒋瀚打断他,说,“这也是我们的工作,我们会尽最大努力,给你们一个交代。”
白际微愣了一下,然后点点头,“谢谢。”
蒋瀚从旁边的小警员那里要来了一张纸,然后提笔写下来一串数字,推过来,看着他,“这是我的电话,未来如果你和你母亲有什么想要补充的,或是遇到什么困难,都可以随时联系我。”
.
警察走了,屋子里又恢复了死水一般的寂静。
白际翻出厨子里放着的碘伏和棉球,拆了胳膊上的纱布,铁皮的割出的口子还没有愈合,微微向外翻卷着,边缘的地方有些增生,显得丑陋又狰狞。
他夹起一个棉球,用镊子伸进瓶儿里沾足了碘伏,然后直直的按在了裂开的伤口上。
刺痛让他眉角难以抑制的抽动了一下,很快又被克制下去,他吸了口气,用棉球打着圈缓缓的从内到外走过一遍,然后扔进了垃圾桶。
家里没什么能吃的东西里,白际舀出两勺米,煮了两碗粥。然后端着碗,敲响了最里面的房门。
屋子里不出意料的没什么回应,白际推门直接走了进去。窗帘被死死的拉着,室内静的没有一点人气。
一个穿着蓝色睡裙的女人环抱着双腿,幽灵般的坐在床边,双目空洞的呆呆的望着紧拉着的窗帘。
白际站在门口,她并没有理他。
女人的底子很好,看得出曾经是个美人,但瘦削的身体和浓重的黑眼圈让她像一具干瘪的行尸走肉,烧伤长好的疤痕狰狞的爬满了半条手臂。
白际往过走了几步,女人脸和嘴唇苍白的没有一点血色,胳膊上被尖锐的指甲生生挠出来几道血痕。
“警察来了……”女人幽幽的开口。
“嗯……”
“你彭叔死了?”女人眼底幽深透着血丝,突然转过头,看着他。
白际没说话。
“是不是?”女人死死地盯着他,一双干瘦的手猛地抓住他的胳膊,突然的充血让她的整个眼球红的吓人,“你彭叔死了……他死了!对不对?!”
指甲扎进肉里,白际沉默看着他,过了许久,才开口道,“是。”
女人眼里一颤,凌乱不堪的头发披在肩膀上,“他死了……那就该轮到我们了……轮到我……不行!你得走!有人要杀了我们!你快走!”
“是谁?”
白际打断了她,他站着没动,看着突然愣住的女人。
有要杀我们。
这句话他听了十五年。却从没这么想知道答案。
白际脸上没太多情绪,只是看着她,“谁要杀我们?”
女人的眼睛空洞的转向窗外,突然像受了巨大刺激般的开始尖叫,她撕扯着自己的衣领和头发,尖锐的指尖暴力的划过皮肤。
白际默默的站着,轻车熟路听着她发疯,咒骂,再像被抽了魂般的一点点萎靡下去。
“是谁……谁要杀我们……是谁……”
白际等着白晓澜平复下来,再缓慢的掰开了那双已经扣进他肉里的手,说,“吃饭吧。”
胳膊上被挠出几道血印,桌上放着的粥早已经凉了,白际拿起碗喝了,坐回到床上。
六河城中村狭窄的房子里容不下两间卧室,他所谓的房间不过是在客厅拉出一道帘子的一角。
白际在床边的抽屉里面掏出一张电话卡,塞进去,打开手机。
几条信息接连弹了出来。
“这个月钱该给了。”
信息是上午发来的,连着三条一样的内容,大概是没马上收到回复,最后一条多加了一句话。
“别他妈装看不见,再不回我就报警了!”
白际看着那一行字默了一会儿。
“后天中午,以前的地方,你们找人来拿吧。”
电话在下一秒就打了过来,麻将室的声儿很嘈杂:“五千,明天我过去。”
“……什么意思?”
“二条!什么什么意思?字面意思。”对面的人不耐烦道。
白际说,“我拿不出这么多。”
“拿不出?”电话那边的人嗤笑了一声儿,像是从屋里出去了,过了一会压低声音道,“我听说最近六河那边出事儿了?警察查的怎么样?需不需要我叫我姐过去再帮着补充补充啊?”
指甲扎紧肉里,白际说,“我知道了。”
换回电话卡,重新按开手机,微信从出事就再没登过,沉滞到今天的消息接二连三的蹦出来,宿舍群里前天晚上组织一起去聚餐,说是他们医学生末日的狂欢。
白际对了手机看了一会,没回。
这些和所有普通人一样的生活,在这种时候总会让白际觉得不真实。彭景州死了,那些他曾经以为会变好的日子又在一夜之间回到了原点。
可能他原本也不该期待什么。
按亮屏幕,手指继续滑下去,停在了在微信列表一个沉置了许久了一个聊天框上,过了一会,白际还是发了条信息过去。
“勇哥,最近有活儿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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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 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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