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然的绝对沉默持续到了孙医生再次莅临。
林舒一脸羞愧，和孙医生说了这件事。
孙医生听了，深深地长长地叹了口气，是责备也是无奈。
不要强行改变他的世界。
又告诉他几个临时应急缓和躯体化的办法。
“那你想得到他什么反馈呢？”孙医生反问。
“他可以跟我乱发一通脾气，我想跟他好好道歉。可他完全无视我。”
“发脾气啊……”孙医生吸了一口气，“可能不太容易，然然脾气很好的。”
孙医生的眼里有一些笑意，“然然更不是一个记仇的人，你猜，他现在还记不记得这事儿了。”
林舒语塞，他简直搞不懂孙医生在说什么？
怎么可能记不得，他这些日子对自己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不就是在生气吗？
孙医生直接把林然叫了进来，先说了一些个无关紧要的闲话，逐渐引向林舒带他去菜市场，逼着他和陌生人接触的事情。
林舒手心捏了一把汗。
林然反应了一会儿，反问：“什么？”
孙医生抬了抬眉毛，没说话，示意他。
“你在说什么？我不太记得了。”林然只好又说了一次。
一旁的林舒心中地动山摇，肚子里一阵抽搐。
林然是什么意思？是他想的那个忘记的意思嘛？他听到的还是中文吗？
“不记得就算了，你哥想跟你道歉，可是你一直不理他。”孙医生直接说了出来，向他努了努嘴。
“我没有不理你啊。”林然回答得很快。
他这一周不是和往常一样吗？
“你哥以为你在和他生气呢！”孙医生又扔出了一枚炸弹。
林舒的脸色都有些红了起来，好不自然。
他感觉自己好像身处在留学时某种互助组织里，大家手拉着手尽说些令人尴尬的话。
“我已经气过了。”林然回。
“那现在呢？”孙医生又笑着问。
林然摇了摇头，又轻微地点了点头，“还有一点点生气。”
“一点点是多少？”孙医生又问。
“大概这周就可以气完。”林然一本正经地给出标准答案。
两人好像已经完全把林舒当个透明人了，孙医生和林然好像正常的医患关系在对答如流。
只剩林舒一个独自震撼。
尽管他已经被林然的与众不同震撼无数次了。
林舒深深地觉得，自己实在不够了解他的弟弟。
刚才孙医生和林然流畅的对话也给了他不少启发，他之前与林然相处交流的模式有太多太多的错误，简直漏洞百出。
晚上，林舒放下手里那本《儿童心理应对策略》，敲开他的房门，蹲下去与他平视，“可以不要讨厌林舒吗？”
声音又低又温柔，林然不讨厌他这样。
他低着头，有些无措地扣着自己的指头，“妈妈就不会让我改变。”
以前妈妈不会让他一个人去买菜的，所以他觉得害怕的事，妈妈都不会让林然去碰。
林舒诧异，林然竟然会重新谈及此事。
“嗯，是我的错，是哥哥太自以为是了。”
林舒握住他的手，指甲再扣就要破皮了。
林舒诚恳地道歉，最近他看了很多书，了解了专业的孤独症知识，他太想当然了。
把那些电视剧上的情节放在真实的病人身上，是根本行不通的。
他妄想改变一个从根上就没有发育过这种神经系统的小孩，就是异想天开。
他只是想更了解一些他的弟弟，了解眼前这个瘦小白净的孩子。
林然眼神游移，神色却显得倔强，“我就和这个世界……”他又要说那句话了。
他话还没有说完，林舒就顺着他的话接了下半句，是电影里的原台词，“这个世界是不会变的。”
林然猛地抬头，撞进哥哥的眼睛里，直直的看着林舒。
嘴巴微微张着，目不转睛，点点碎光在眼底流转。
林舒在他眼前晃了晃手，“别太爱你哥了！”
林然羞赧地缩了缩肩，有些难为情，他决定那一点点的生气到今天就可以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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