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舒低头看了几眼林然，一些奇怪地问道：“你是不是变声期了？”
以前还要蹲着跟他说话的小豆丁已经抽条茁壮成长为一颗小树了，肩膀变宽，手臂和小腿的线条开始显现少年的力量感。
林然咳了几声，捏着嗓子“哎哎哎”了几声，闷闷地回道：“可能吧。”
他也不在意，反正他说话也少，估计班里都没几个人听过他说话。
“你下午什么安排？”林舒随口问道，他大学的课程已经提前修完了，已经逐步在公司实习了，实在是很忙。
不过今天下午没有工作安排，要是林然也有时间的话，还能在一起吃顿晚饭。
林舒现在初二，抽条的快，比他矮大半个头。
要是看一下林然的时间安排表，有时候甚至比林舒还要忙，他的每一天都被他自己安排的满满当当。
所以，林舒才会问一嘴。
林然想了想，“晚上七点到九点我不在家，去看电影，之后才回家，怎么了？”
“想跟你一起吃饭来着。”林舒可惜地说道。
“唔…”林然考虑了一下，“我可以改签，先和你吃饭，然后你一起和我去看电影，可以嘛？”
林然的爱好很少，看电影算是他一直在坚持做的事情，并且视为自己的终身事业，他下定决心，活到老看到老。
哥哥觉得这个兴趣挺好的，既高雅又很消磨时间。
但林舒本人不怎么感兴趣，偶尔春节档会和林然一起去，看着看着他就睡着了。
而且林然看电影非常坚持在上映第一天就要去，绝不可能拖到第二天。
电影上映基本都是在周五，这天通常是他工作最忙的时候。
所以林然的看电影基本都是自己一个人，一开始林舒还觉得弟弟怪可怜的，陪了几场，可是实在受不了每周五周周都得去，有时连看两场，他真的吃不消。
后来林舒才发觉出来，如果把看电影视为一项任务，或者三餐当中的一顿，是林然必须要去做的事，融入了林然的作息和生活，就会合理很多。
林舒问了晚上是什么电影，还好，是一部进口的超英片，应该不会睡着，就应了下来。
“哥，把你昨天看的杂志给我。”林然含着一口牛奶，说话含含糊糊的。
“把东西吃完再说话，会呛到。”林舒擦了擦嘴巴。
林然乖乖点头，把牛奶咕咕几口喝光，“就是你昨天看的那本，快点！”舌头舔了舔嘴边边缘的奶渍。
林舒转身从自己房间书柜里那堆杂乱的心理书籍里翻找出昨天的那本杂志。
林然暗暗啧了一声，前几天刚帮哥哥整理过的书柜，怎么又乱成猪窝了。
今天的工作比林舒预计的结束还要早一些，就去林然学校接他了，给他发了消息。
林然动作快，基本放学铃一打，他就像一只小飞鼠消失在教室里。
他打开手机，看到他哥的消息，原本就已经飞快的脚步又加快了几分。
后面的体委，一边追一边大喊林然，可是放学本就嘈杂。
林然又是一边走一边走神，自然没有听见。
体委喘着气，一路小跑赶紧拉住林然的胳膊，埋冤了他几句走得太快了，然后又说了些什么。
暮色沉沉，风也有了些凉意，林舒就斜倚着车门，微风吹动他额前的几缕发丝，远远投来目光。
林然迎上前去，脚步又快了几分，几乎是跑起来。
轻撞在哥哥身上，笑着问，“今天结束的这么早啊！”
哥哥顺手接过他的书包，放在后面。
给他系好安全带，“刚才跟你说话的是你朋友？”
林然从小到大就没有带过一个同学到家里来玩过，问他在班上没有朋友吗？
林然都是沉默着摇摇头，也并不觉得没有朋友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
林舒就一脸紧张，担心林然在学校会不会被别人排挤。
林然觉得林舒总是对很多无关紧要的事情表现的如临大敌，过于担心。
“不是，是体委，来通知我下周体测重考。”
“什么体测？”
林然有些支支吾吾，但还是说了，“嗯……就是所有体育项目，我全都不及格……”
林舒挑了挑眉，这不算什么意料之外的事。
林然就是很懒，不爱运动，任何让心率加速的动作都能要了他半条命。
几乎所有人都非常痴迷于运动流汗之后内啡肽分泌的爽感，除了林然，他一本正经地说，虽然他很难感受到累，可是流汗就是痛苦，根本没有任何的爽感，他感受不到所谓的运动快乐。
林然肢体确实不协调，立定跳远给他做的像铅球砸地，火星撞地球一样沉重，看着很滑稽。
但是林然却又很喜欢走路，美名其曰这是环保。
林舒无奈，还是给林然开了证明，免去了他这几年所有的体测，这也是后话了。
两人开车回家，两人熟练地进厨房忙活起来。
一般有时间的话，都是林舒做饭，林然在旁边帮他打下手。
两人配合起来默契无间，相似的脸庞互相交错着，隔着玻璃，会以为自己产生幻觉———一个人重了影了。
随着林然的长大，他的饮食基本被他哥调整的差不多了，也不怎么挑食，好养活的很。
两人吃饭很快，林然吃饭几乎不说话，完全做到了“食不言 寝不语”。
倒不是林舒自夸，他有时真心觉得他的弟弟是个天才也许。
很多规矩他自己都做不到，但只要林然觉得符合科学规律，他百分之百能遵守并执行。
他查了很多资料，了解了很多国外很多知名成功人士都是这种病，某斯、某库等等，超强的执行力和严格的自我要求，网上称这病是“天才病”。
林舒甚至后来又带了林然去测了好几遍智力，顺便也给自己测了。
都是没有自己高。
搞得林然很无语，“我不是天才，真是抱歉。”
林舒尴尬地咳了几声，兄慈弟孝道：“不是天才也没关系，你哥我是！我养你！”
林然静静地看着他哥口出狂言，他已经习惯了他哥有时会突然大放厥词，一定要在嘴巴上占便宜。
电影其实还算可以，林然一脸平静，但心里已经暗暗地写好了犀利的影评，等看完了就发。
倒是林舒看的还算投入，只是越看到后面越觉得主角团队里的两个角色是不是过于亲密，眼神都快缠绵在一起了。
他低声问了句，“他俩是gay？”
林舒平静地点点头，小声的说是。
这太常见了，现在欧美电影为了政治正确，硬是会往电影里塞一些乱七八糟的人物关系，但也不影响观看。
林舒“哦”了一声，底下都没在说话了。
电影院离家也就半个多小时的脚程，他们就走路回家了。
温凉的晚风吹的林舒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他想也没想，立刻脱下外套盖在林然身上。
林然整个身子被暖烘烘的体温包裹，是痱子粉的味道，他其实一点儿也不冷，他不太能感知到这些细微的天气变化。
他从两年前就发觉哥哥是不是在偷偷用香水，可是家里因为他嗅觉敏感，从来不用任何带浓烈味道的东西，更别说香水了。
可他总能在林舒身上闻到痱子粉的味道，就是小时候妈妈扑在他身上，白白的粉末。
尤其是林舒运动完之后，痱子粉的味道就格外明显，是薄荷加些许樟脑，林然很喜欢闻。
这个味道会让他想起妈妈。
后来林然就确定林舒没有喷香水，因为林舒运动完洗完澡之后，脸还红扑扑的，身上仍有痱子粉的味道。
林然也无法解释这种不科学的现象。
林舒倒是不知道自己身上有什么味道，就是感觉弟弟更黏自己了，尤其是洗完澡之后，尤其喜欢往他身上凑。
林然低头偷偷地低头吸了两口衣服上痱子粉的味道。
“然然，你怎么看……嗯……同性恋？”林舒犹豫道。
“用眼睛看啊。”林然脱口而出。
“？”
“跟我又没关系。”
林舒对于他弟的回答也不意外。
林然就是这样，冷漠的置身事外，“和我有什么关系？”这一句高高在上的话几乎能应用于他所有的生活领域。
他不内耗，不纠结，不自省。
“好吧。”
林然其实是不太能察觉到人细微的语气变化，但除了林舒。
林舒语气的些许失望，他是能听出来的。
“哥，你是吗？”林然平地一声惊雷。
林舒被噎住了，一时没想好怎么回答。
“如果你是的话，你可以爱我啊，我就是男的。”林然已经替他哥想好的应对策略。
“这不是一码事！”林舒皱着眉，想要纠正他弟这离谱的观念。
林然没说话，睨了一眼他哥，心想，他哥可真是少见多怪。
他看的电影又多又杂，连带着很多电影原著和剧本他也翻来覆去看了很多遍，对他的世界观形成有着不可磨灭的影响。
他不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什么离经叛道的。
两人一路无言。
睡前，林舒忘记将衣服带回走，就留在他弟那里了。
林然深陷在柔软的床上，将头深深埋进林舒的外套，只残存些许痱子粉的味道。
林然几乎可以想见，在他的肌肤上会有多浓烈的气味。
有时候两兄弟互相怄气冷战的时候，林然就心里恶毒地想把林舒制成人油蜡烛，烧出来都是痱子粉的味道。
林然蹑手蹑脚地关上房门。
从床柜最下面的格子抽开，里面净是一些乱七八糟的小玩意，梳子，领带，毛巾，甚至还有几件运动衬衫。
林然手指细长，点兵点将，“今天就你了。”挑出一块方巾。
双手捧着放在鼻下，迷恋地嗅了几下，眼神有些像是喝醉了有些迷离。
不消片刻，林然的脸色有些冷了，“没有味道了。”
他冷着脸将格子里所有的东西全都扔了，小心翼翼地将最新的这件外套用袋子装好，又想了想，拿了出来，塞进被窝里。
一夜好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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