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如今于永州隐蔽客栈重逢,姚诗侬很是惊异,冯晔琅亦然。
姚诗侬观冯晔琅表情,似乎对于自己逃婚一事并不知情,且眉间隐隐有忧愁之态,想来也遇到了什么麻烦事。
冯晔琅的父亲平素里脾气温和,很是娇惯次女,今日在客栈见到了姚诗侬,先是一惊,后看到冯晔琅欢欣的样子,便也没有多言,吃完饭径直回房休息了。
姚诗侬的客房恰好被安排在了冯晔琅的隔壁,夏初时节本有些燥热,但天黑以后凉风习习倒也清爽。姚诗侬孤身一人北上京城,必定是有什么大事,冯晔琅心下揣测,但并不愿多问,恐有冒犯。
至休憩时分,姚诗侬的房间却突然传来一声响动,似乎是什么东西猛的被砸落在了地上,紧跟着窗扇被推开又合上。冯晔琅在熄了灯的床榻上不安的睁开了双眼,盯着头顶的青纱帘幔犹豫了片刻,还是起了身。
她刚敲了一下姚诗侬的房门,那门便从里面被拉开了,好似房内人一直站在门后等着一样。
但姚诗侬见到她的表情又很是惊讶,转瞬间还带了些歉意。
“抱歉,是不是吵醒你了。柜顶的竹箱没放稳,刚刚突然掉了下来。”
她的一双眼睛是那种含情脉脉的多情眼,看一盏灯都觉得深情,冯晔琅被这样一双眼瞧着,不觉有些心慌,兼之姚诗侬只穿了一身月白中衣,衬出整个人瘦削的一把身子,配着那张蕴藉风流的脸庞,让人不能不感慨此人的确是有着不同于常人的名士样态。
冯晔琅清了清嗓子,低声回道,“没,我只是有些担心,所以过来看看。”
“你担心我?”姚诗侬又挑了下她那好看的眉,笑的直接,眼神却有些暧昧。
她上下打量着冯晔琅的衣着,是端整系好的淡秋叶黄外衣,便笑着将门外的人牵了进来。
“我恰好有些睡不着,你若还不困,陪我会儿好不好?”
她的手指有些冰凉,捏着冯晔琅的腕骨,没用什么力气,却有着让人无法拒绝的气势。姚诗侬平日不知用什么香,很少见的味道,很淡,但坠入其间却让人头脑发昏一般,只觉得手心都开始冒汗。像春日醺醺。
冯晔琅不知自己耳后已泛红,只迷蒙着进了姚诗侬的房间。
客栈寻的急,这一间房并不大,只称得上干净整洁罢了。窗前一张书案,砚台上搁着一支笔,还有墨香。一帖小字,不知写得什么。床帏之后铺被齐整,衣架上挂着件外衣。看来姚诗侬方才正准备入睡。
冯晔琅打量着房内时,姚诗侬自顾自的走到了书案前,将那一帖小字拈起搁在一边,回头笑道,“随意坐吧。”
虽未至深夜,但凉意已慢慢的浸了上来。冯晔琅在圆茶桌靠门一侧拣了张凳子坐下,犹豫片刻后还是开了口。
“外衣......不穿吗?夜晚还是有些凉的吧。”
姚诗侬立在书案前的身子一僵,没回头,只是淡淡的笑着说,“我手里沾了墨,能否劳烦晔琅......?”
她的确提了笔,冯晔琅将目光从她的背影上收了回来,走到了床侧衣架后。
刚提起外衣,夜风猛的一灌,窗子动了动,冯晔琅笑,“你瞧,刮起风来了。”说完走到了姚诗侬的身侧,将搭在胳膊上的外衣向前递了递。
姚诗侬一双眼睛含着笑,搁下笔,接过外衣,当着冯晔琅的面不遮不掩的穿上,系衣带时也不低头。
如此直白袒露的目光是冯晔琅未曾经历过的,她的心底泛起一种莫名的情绪来。她似乎明白了一件事,即自己在面对姚诗侬时,并不能像面对他人一般坦然自若。
姚诗侬这人也和以前自己耳闻的才女形象略有出入。未相识时,她总以为姚诗侬应是典型的闺秀做派,但眼下看来,此人却举止放达不羁,言语乖张,只说今晚邀自己做客一事,竟也能坦荡自若的不着外衣开门。
但她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并不反感姚诗侬的行为举止。
“我听闻晔琅善于作画?”姚诗侬挑出一张雪浪纸来,在书案上铺平。
冯晔琅笑的有些羞怯,露出脸颊一点梨涡,双目黑亮清澈,笑着说,“幼时父亲教过我一点儿,见不得人。”
“可我想看,”姚诗侬转了半个身子,单手扶着书桌,对着书案一侧放着的一盆兰花抬了抬下巴,“兰花如何?”
冯晔琅也侧头看了眼那盆兰花,碧叶舒展,姿态闲雅,虽只是寻常品种,却也合得上学子品性。她遇事不喜扭捏,便扶着袖子取笔蘸墨,专心致志的画起画来。
姚诗侬立在书案另一侧为她研墨,目光时不时扫过她修长的颈项、泛粉的耳根和专注的侧脸。
房内一时寂静,只窗外偶有疾风。
冯晔琅笔下走的畅快,画完舒了一口气,用笔抵着下巴瞧了瞧,似乎有些不满。
“只有兰花不免寂寥。”
姚诗侬笑,“刚听得风急的很,应该有雨要下了。”
说完拈过冯晔琅手中的笔,再蘸墨,在那兰花一侧提笔写下两句小诗,“人生一世长如客,何必今朝是别离。”
写罢,丢下笔,手指抚过雪浪纸一端,眼神专注,声音放得很轻,“留给我做扇面吧。”
“你随意。”冯晔琅歪头瞧她,眸中有光流转,语气也放松下来。
“明天还能见吗?”姚诗侬问。
“天亮父亲与我就要出发了。”
“这样。”姚诗侬挑了挑灯花,有浮光笼着她的脸,片刻的暧昧温柔,像是梦的光景,转瞬即逝。
“你呢?不走吗。”冯晔琅问的直接。
“不,”姚诗侬摇了摇头,笑笑,“或停留个一日半日。”
话到这里,二人安静下来,若再往下问便多了。
冯晔琅望着对方,看着看着倒笑了起来,露出熟人面前才显露的娇憨样态来,抬手抚了下姚诗侬的侧肩,轻声道,“说不定很快又能见到呢,我总有这个预感。”
姚诗侬冲着她慢慢的眨了眨眼,表情无辜,“倒是个神奇的预感,那我也要当真了。”
两厢话别,一夜有风,夜深梦中时来了一场急雨,次日清晨路面微湿,道旁残花几瓣。画师二人走的极早,悄无声息。姚诗侬从晨间清梦中醒来,推窗望去,空气湿润,到楼下吃了早点,知晓冯晔琅已走,单手撑着下巴,望了眼二楼冯昨晚休憩的房间,莫名微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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