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
季明声的信送过来的时候赵璟元一行人已入了随州地界,或晚间就能抵达青云寺。
此时正是午后,徐星弈坐在马车内闭目休息。自安阳那晚之后她总觉自己平日间越发神思昏沉,即便日常打谱看书也极容易困倦,晚间入睡倒是很快。
她不得不留意起自己的日常起居饮食来。
但赵璟元一路上和她同饮同食,食物上应当没有不妥,徐星弈不禁疑惑自己是否得了什么病症。
赵璟元近日待她依然是不冷不热的样子,每回看她,视线也总是轻轻一扫,并不多停留。此前徐星弈并不在意,只一心想等青云寺远行一事了结,到时候赵璟元帮师父师娘脱身,而她也会回到吴中县,从此与赵璟元再无牵连。
然而,这终究只是徐星弈内心最盼望的完满结局。随州离京城极近,权力中心的水更浑,如何能够在赵璟元手里安然无恙的离开,只怕所要面对的远远不止眼前的事。
安阳雨夜那晚,徐星弈知道那个吻只是梦中的无端意识,出离了自己的逻辑和事态应然的发展,完完全全是一步错棋。
当她醒来时,只有胳膊下压着的那封写给冯晔琅的信,以及不远处不知何时何人燃着的一株残香。
她起身关了窗子,又打开了卧房的门,踏出一步门槛,不远处赵璟元的卧房内黑漆漆一片,那人应当早已入睡。徐星弈想起残梦里的那些细枝末节,不觉惊得满身冷汗。
她将指尖抵在掌心,生生弄出些痛楚来,有些迷茫的看着自己窗下的一丛芭蕉。自她从临安到了永州,又从永州至安阳,一路波折,从未有过能让她缓口气的片刻。今晚自她无意识里生发出的那个奇诡的梦,完全将她内心一直硬撑的沉着打破了。
那一瞬间她不得不承认,自己有些害怕面对赵璟元。
季明声信写得简洁。
“......冯家父女不日前已离开临安,目前在永州逗留。”
一行人终于赶在天黑透之前到了青云寺。赵璟元将其余人安排在了后院,只嘱咐阿陶带着徐星弈同她一起住在别院。
借着月色,赵璟元将季明声送过来的信看完后直接烧了,面上仍旧是平静无波。片刻,她示意阿陶进来,背对着她开始下笔写些什么。
写至一半,悬停了笔,问,“香还在用吗?”
阿陶敛下眉眼,垂目回道,“回主子,每晚都用。”
“她没起疑心?”
“没有。只说是驱赶夏夜蚊虫之用。”
“好。继续。今夜起燃双份。”
“......是。”阿陶怔了怔,恭敬的弯了弯身子。
赵璟元笔下一份密信已成,封了口递给阿陶。
“速送至京城。明天之前就要让杨恪知道。”
阿陶向前接过了信,赵璟元攥着信封一角冷静的看着她,逼迫她不得已抬了些头看着自己年轻的主人。
赵璟元的一双眼睛仿佛能把人的灵魂钻透,那目光又冰冷又沉静,还带着十二分的压迫感。
“你跟了我五年,应该知道现在到了最关键的时候。别对任何人心软。”
双目交错时,阿陶总觉得赵璟元的眼中有更复杂的东西浮浮沉沉。她无意去揣测赵璟元的心思,毕竟眼前出生高贵的皇女自十二三岁时起就已经让人看不懂她的想法。
深夜。
徐星弈睡得很沉,迷蒙中只觉得有一股呛人的烟气袭来,且四周越来越热。渐渐,房外传来众人喧闹的动静。
徐星弈还没完全睁开眼,赵璟元的一张脸就已经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醒醒。走水了。”
徐星弈猛的一个起身,头砸在了赵璟元的胸前,此刻也顾不得其他,赵璟元伸手拽过床边搭着的一件外衣裹在徐星弈的肩上,扶着她就要向外走。
这间房正是起火处,火势也最大,此刻屋内已满是浓烟,徐星弈憋住气快速的瞧了眼身旁的赵璟元,眼中已经不再慌乱,反而有了诸多疑问。
两人快步走出屋子,外面的仆从正忙乱着浇水扑火。
赵璟元此刻才在心里松了口气,一转头却见徐星弈正蹙眉看她,那一双眼被烟熏的泛红,又显露出一二分的无措。
她难得怔松的笑笑,用手指抬着徐星弈的下巴,将那张平素里苍白的一张脸左右瞧了瞧,像是在确认自己的东西是否完整无缺。
徐星弈蓦地捏住了她的腕子,也不说话,就那样盯着她。
“怎么了?”赵璟元好整以暇的笑着看她。
“这是怎么回事?”徐星弈不想再被这样逗弄,到底是有些恼了。
“这话问得古怪。深夜你房内走了水,我去把你叫醒带出来。能是怎么回事。小先生睡得也太沉了些。”
徐星弈不去理会赵璟元的调侃,只是正色道,“睡前我房内烛火都熄了,并没有什么能引火的东西,”徐星弈说着,突然顿住,脸色变了变,自言道,“难道是......香?”
“什么香。”赵璟元转过身子,语调平淡,只盯着那着火了的房舍瞧。
“是阿陶近日燃的香,说是此地草木繁盛,燃香用来驱虫安眠。”
“那也没什么稀奇。阿陶做事一贯细致。”
徐星弈眸光动了动,静静的扫了眼慌乱的院落,只问,“阿陶人呢?”
赵璟元回头瞧她,也看出了徐星弈眼中的犹疑和不安,只是平心静气的回道,“有事,我让她先回京城了。”
说完她笑着掸了掸了袖子,一头乌发随意的束着,眸中又清又亮,“夜已深,你的房间不能再住人,先在我书房凑合一晚吧。”
赵璟元的书房倒是阔朗,里间放置了用来午休的床榻。
火已灭了,众人疲惫异常,洒扫工作只能留待次日完成。徐星弈侧躺着榻上,却久久不能入睡。她将视线投向赵璟元的书案,案上并未摆放什么书册,只放着笔架、砚台、镇纸,显得格外的空落。
这间书房里有赵璟元身上惯常能闻到的清洌洌的味道,徐星弈静静的躺了会儿,还是轻手轻脚的起了身。
赵璟元就睡在隔壁,她不想惊动那人。
房内并没有被大面积的烧毁,但因为救火,书案桌椅等事物都被浇了个遍,满室狼藉。
徐星弈小心翼翼的在房内走着,一边让自己尽量不要留下痕迹一边不停的用眼神寻找着些什么。
记忆中那小香炉好像是放在里间,离床正是不远不近的距离。
徐星弈向着帘帏的方位又前进了两步。
“在找什么。”
满室寂静里,赵璟元平静的声音在她的身后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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