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比过后,陆吾和穆尧都被雪见拎去了藏典阁后山的草堂。
伤没养几天便好了,境界也有所松动,谁也不知道雪见用了什么办法。
本想与穆尧好好算算账的陆吾,自己就被玄柝召去了大殿,询问白虹剑来处后,便再没问什么。
原因很简单,据陆吾所言,就是自己那师父三百年前正逢褪羽期,羽落即生焰,水不可灭,沙不可覆,整整半月不曾歇息,偏偏夜里瞧见一男一女花前月下,共度良宵,顿觉心中来气,便将掉下来的青鸾羽扔进了那男子的居所,又顺走了女子的白虹剑,女子误以为男子爽约,气愤之下带着青竹玉笛一去不回。
这一走,便是五百年。
陆吾说完,便瞧见玄柝的面色当真好看至极。
原来,那爽约男子便是如今的掌教——玄柝。
许是恨屋及乌,陆吾总觉得自己可能要遭殃。
果不其然,正当陆吾想着自己能走到时候,又被给玄柝了回来。
不时便见戒律堂堂主司徒弘毅被召来了大殿。
想要悄悄溜走的陆吾还是没能逃脱玄柝的魔爪,被司徒弘毅一顿忽悠劝解,“勉为其难”、“大义凛然”地答应了一门出远门的苦差事。
原是仙盟每百年一次的仙门大会又要召开,思及预言中的万年大劫将至,这次,仙盟希望可以与唯一在万年前的山海大劫中幸免于难的瀛洲仙府结盟,这等游说差事,自然落到了天下第一宗——昆仑剑阁头上。
然,玄柝不可离宗,五峰长老里,木梓辛不善远行,沐衍机神神叨叨,陆行舟人影不见,贺震擎不善言辞,左秋容没脸没皮,的确只有处事圆滑的老油条司徒弘毅能胜任了。
为了能够劝动瀛洲仙府并探其底细,昆仑剑阁需派出一名弟子去“交流学习,探讨功法”,五峰弟子都被各自峰主扣下了,穆尧在闭关,其他弟子不堪重任,这不,如此光荣而艰巨的任务就落在了全宗门最闲的陆吾身上。
陆吾本想舌战群儒,没想到玄柝略懂拳脚,加上司徒弘毅循循善诱,陆吾就这样莫名其妙地被玄柝忽悠着千里迢迢来了这近乎与世隔绝的瀛洲仙府。
他随性惯了,最不喜束缚,见又要爬那么多级石阶还不能用灵力就没了兴致,嘴里骂骂咧咧,嘟嘟囔囔。
“陆吾啊,你说说你出门在外能不能有点儿样子,不要丢了我昆仑的脸面。”
陆吾明显听不进去司徒弘毅这一本正经的说教,愤愤地踢着脚下石子,耐着性子一步一步向上走。
现在,他耐心彻底告罄。
见司徒弘毅又在絮絮叨叨,便在他身后做了个鬼脸,霎时脑中灵光一闪,陆吾想出个鬼点子来,冲司徒弘毅兴奋喊道:
“阁主,弟子先行一步为您探探路!”
司徒弘毅一个不注意就看那黑衣少年一缕烟似地窜了上去,气得他一把大胡子都快竖起来了。
“你小子!你不迷路老夫谢天谢地,你还探路?!别给老夫惹麻烦!”
“阁主,您知道这差事难办还接手,您知道我麻烦还带我,您这不是自找麻烦吗!”
陆吾笑的顽劣,那桀骜不驯的狂傲劲儿都化作野兽一般的刚猛,让他胆子和脾性出了奇的怪,任何一点束缚都让他不悦。
奈何他还是少不更事,不知道不听老人言有时真的会吃亏——当然,也可能是司徒弘毅故意没说。
就比如现在,原本正极速向上冲的陆吾猛地撞上一堵无形的屏障,被一股巨力掀飞下来,直直坠入一旁的幽谷深涧之中,被茂密葱郁的竹海淹没。
司徒弘毅吹胡子瞪眼:
“陆吾!我都说了出门在外听老夫的!你别指望老夫去捞你,自己爬!”
“阁主,您先走吧,我溜达溜达,很快上去!”
司徒弘毅也不担心他,只是思索了片刻陆吾能捅出篓子的可能性,便抬脚继续向上爬。
彼时,陆吾正仰躺在快要将他身躯彻底没过来的枯黄竹叶堆里,舒服地翻了个身,倏地,与一双幽碧的眸子对上。
四目相对间,一种令人发毛的静谧和沉默开始蔓延。
四周竹叶簌簌落下,风过穿林,鹧鹄啼鸣,投下一片残影,隐天蔽日的竹叶层层叠叠,四周阴暗幽静,一点声音也没有,唯余那窸窸窣窣的竹叶和陆吾如擂鼓般的心跳。
“啊——!”
陆吾鬼叫一声,猛地翻身而起,蓄力一掌挥了出去。
霎时间,枯黄轻盈的叶子被震的四分五裂,随着掌风盘旋,将那个“东西”淹没了起来。
陆吾没有停留,拔腿就跑,跑到一半又发觉不对,他扭头去看,就瞧见他摔下来地方,那个现已被落叶堆盖起一座小丘高的地方,爬出一双白皙的手。
“坏了,不会是这里的弟子吧?”
陆吾可不会怀疑瀛洲仙府会豢养什么魔兽甚至鬼物,看到那双瘦削苍白的手,便猜测刚刚被自己一掌拍进落叶堆里的,应是个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弟子。
“完了完了,这下完了,可别把这小弟子给弄伤了!”
陆吾忙飞身跑回去,俯身握住那只手,一用力便将人给拽了出来。
“在下陆吾,来自昆仑剑阁,刚刚多有冒犯,抱歉抱歉!你没事……吧?”
陆吾边道歉边帮这人择身上沾的枯叶碎,一抬头就蓦然撞入那一双浅淡青眸里。
温若青玉,明如琉璃。
一时惊艳,陆吾竟憨憨地笑了。
洛清辞正在气头上,脑子却还懵着。
他只是想来山脚拔些春笋,让师兄教自己做顿饭,以此逃避去饭堂吃饭。
不曾想,恰巧看到一株幽兰,喜爱的紧,正想带回去养着,就被这个从天而降又神经大条的家伙给压扁了,自己也差点被压到。
天降横祸。
洛清辞怒了。
本想找那人好生理论一番,不曾想这生面孔一上来就掀起叶子把他给埋了。
真是,岂有此理。
陆吾没注意到洛清辞眼底的杀意和那双攥的发白的拳头,就呆呆愣愣地站着,定定看着眼前人。
洛清辞发带不知去了何处,银发散下,遮住大半面容,衣衫更是压出不少褶子,却仍一眼惊艳。
“你真好看。”
洛清辞:“……”
听着陆吾红着脸蹦出的这句话,洛清辞整个人都傻了。
待他反应过来,顿时感觉一股无名火烧在心口,一口气梗住,喉间一甜。
陆吾就瞧见这个貌若天仙的“小姑娘”一手攥紧胸前衣襟,一手捂住嘴呛咳不止,一口血呕了出来,洒在枯竹叶上,骇人无比。
陆吾被吓坏了,以为是自己将这“姑娘”给砸伤了,忙上前搀着,洛清辞气结,只是瞧着眼前人是个傻大个,也就借着他的胳膊缓了口气。
“姑娘,你没事吧?我……我这里有止血丹和固元丹,你快服下!”
陆吾说着就从腰间储物袋拿出药瓶,抖着手拔开瓶塞,将丹药递给洛清辞。
洛清辞古怪又复杂地睨了这人一眼,陆吾见洛清辞眸光涣散,还以为这“小姑娘”快要昏厥过去,险些吓死。
不得了了,来瀛洲仙府的第一天就把这儿的弟子弄成重伤,回去玄柝打不死我!
“姑娘,姑娘,你撑住,我背着你,我马上就带你去寻医师!你千万别昏了,我……不识路啊!”
说着陆吾便要上前搀着洛清辞走,洛清辞听着他一声一声地唤自己“姑娘”,脸黑了下来。
洛清辞实在忍无可忍,冷呵一声,在陆吾不解又诧异的目光里,抬脚将人踹翻在地。
“姑娘?你给我看清楚了!”
洛清辞抬手抹去嘴角残留的血迹,掐了一个净尘诀,凌乱的头发和衣裳便恢复如初,那被发丝遮盖的脸也彻底露了出来。
陆吾捂着腰腹疼的龇牙咧嘴,抬头看向洛清辞,一腔委屈全消了。
听到那清润又冷到要结冰的声音,再仔细辨认了一下这张雌雄莫辨的脸,陆吾彻底傻掉了。
太荒唐了。
陆吾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不是……那个我……你听我解释!”
洛清辞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想起赤练和玄度在自己走时神秘兮兮地掐了个诀,又见白灵捂嘴偷笑,他早该发现问题才是。
他从储物戒拿出水镜一瞧,脸色黑的快要滴墨了。
“易容术……好啊……难怪……”
虽说往日三位姐姐常常喜欢像打扮木偶一般打扮自己,可这也的确过分了。
可以理解她们想要一个乖巧可爱小师妹的强烈心愿,但也不能逮着自己折腾吧?!
看看这粉嫩的唇脂,桃红色轻轻晕染在眼角,加之病弱苍白,不细看,竟还真无法辨认出男女。
但洛清辞的性子,睚眦必报,心中不畅快了,他可不管事出何因,哪怕是自己不占理,也不能让自己受委屈。
陆吾见洛清辞边小声碎碎念,边抬手去擦脸上的胭脂水粉,从水镜里看到陆吾痴痴望来的琥珀眸,洛清辞一掌将水镜捏碎,冷脸扫过来。
“那个……”
陆吾忙偏过头去,欲哭无泪。
这下不仅仅是害眼前人受了伤,还将人家认作女子,人家不堪其辱,哪怕今天把自己剁了也是情理之中啊!
“这位……师兄……还是师弟……?”
陆吾紧张地吞咽着,话哆哆嗦嗦说不利索,手还想去拉一下洛清辞的衣角,被洛清辞一把掌拍开了。
“怎么,这位公子想来是有眼疾,不若在下替你好好治治!”
看着这徘徊在暴怒边缘的人儿,陆吾恨不能滑跪下去给人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实在是我糊涂,还请原谅!”
洛清辞抬手,陆吾看去,便瞧见那被压扁的竹篮子和散落满地的沾满污泥的春笋,还有那株快要看不出是什么花的花,一会儿看看地上,一会儿看看沉默不语的洛清辞。
“我赔给你吧。”
“不、用。”
洛清辞声音听不出丝毫情绪,却说不出来的阴森渗人,陆吾顿觉不妙。
果不其然,陆吾一抬眼就看到洛清辞一掌朝自己面门而来。
他忙侧身躲过去,身后如大腿粗的竹子被拦腰斩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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