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症监护VIP区,位于住院大楼的顶层,与楼下的嘈杂喧嚣仿佛是两个世界。
走廊宽敞而明亮,光线是经过精心设计的柔和,不至于刺眼,却也足以照亮每一个角落。
地面铺设着厚厚的吸音地毯,将所有的脚步声都吞噬殆尽,只留下各种仪器运转时,那种低微而持续的嗡鸣,如同生命最后无意识的呢喃。
空气里弥漫着近乎无味的消毒气息,贵宾区的服务,严格管控着每一寸空间的洁净。
这种极致的安静,却透着一股令人无时无刻的心慌。
每一扇紧闭的厚重房门后,都是一个在生死钢丝上摇摇欲坠的生命,依靠着现代医学的尖端科技,勉强维系着微弱的火种。
苏梅被小心翼翼地安置在其中一间单人病房内。
各种先进的监护仪器连接在她身上,屏幕上跳跃着曲线和数字,如同生命微弱而执着的密码。
她静静地躺在病床上,面色苍白憔悴,呼吸微弱,但相较于之前毫无生气的昏迷状态,似乎又隐隐有了一丝说不清的异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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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邹良英如同幽灵般在医院大楼里穿梭。
急诊科的混乱给了他最好的掩护,他很容易就摸清了重症VIP区的位置。
巨大的恐惧催生出惊人的行动力和歹意。
他缩在一个无人注意的消防通道角落里,心脏狂跳,汗水浸湿了内里的衣衫,但眼睛却因为兴奋和恐惧而异常明亮。
他需要一个身份,一个能让他毫无阻碍地,光明正大接近那间病房的身份伪装。
机会,往往青睐于“有准备”的恶徒。
他窥见一名值班医生似乎被紧急呼叫铃催动,匆匆离开了一间距离VIP区稍远的医生办公室,门甚至因为匆忙而未曾完全关严,留下了一道诱人的缝隙。
邹良英像泥鳅一样溜了进去。
办公室不大,陈设简洁,墙角的衣帽架上挂着几件干净的白大褂。
他的目光贪婪地扫过,迅速取下一件尺寸还算合身的,手忙脚乱地套在自己那件深色夹克外面,又从一个未上锁的抽屉里,翻出一个未拆封的医用口罩和一副一次性橡胶手套,飞快地戴上。
最后,他拿起桌面上的一份空白查房记录板和一支夹在上面的笔,假装全神贯注地翻看着。
他看向墙壁上一面小小的仪容镜——
镜子里映出一个穿着白大褂、口罩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因紧张,恐惧和恶意而闪烁不定的眼睛。
这简陋至极的伪装,竟然给了他一种荒谬、扭曲的代入感。
他深吸了一口带着医院特有气味的冰冷空气,努力抑制住双手不受控制的细微颤抖,模仿着记忆中医生查房时那种略带匆忙又看似沉稳的姿态,推开门,朝着那个既让他恐惧又让他疯狂的目标病房走去。
VIP区的走廊异常安静,他的脚步落在吸音地毯上,发出轻微而虚浮的摩擦声。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冷汗顺着脊柱滑落,但脑子里那个“必须让她永远闭嘴”的疯狂念头却如同魔咒,越来越响,越来越清晰,压过了一切理智。
偶尔有推着护理车的护士从他身边经过,投来匆匆一瞥,但并未产生任何怀疑。
VIP区的医生专家来来往往,并非每个人都面熟,医护人员忙碌时行色匆匆本就是常态。
邹良英心中暗喜,那股畸形的自信又膨胀了几分。
他一步步接近目标病房,心脏擂鼓般狂跳,几乎要冲破喉咙。
更让他觉得天助我也的是——苏梅的那两个保镖竟然恰好都不在门口!
一个想必是去办理繁琐的入院手续还未归来,另一个则陪着刚刚经历大起大落的宋希文去医生办公室详谈!
病房里的护士刚刚完成最后的检查,暂时离开了!
机会!
简直是天赐良机!
连老天爷都在帮他!
他不再犹豫,做贼似的飞快扫视四周,确认无人特别注意他后,几乎是屏着呼吸,拧开了苏梅病房的门把手,侧身闪了进去,然后又极轻极轻地将门合上,隔绝了内外。
病房内光线极其昏暗,只留了一盏功率很低的壁角夜灯,散发着朦胧而微弱的光晕,勉强勾勒出病床和仪器的轮廓。
各种监测仪器屏幕发出的幽光成为主要光源,映得房间内光影幢幢,平添了几分诡异。
邹良英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巨大的恐惧感和即将得手的兴奋感,交织在一起,几乎让他窒息。
他借着这昏暗的光线,蹑手蹑脚地靠近病床。
床上的人静静地躺着,毫无声息,氧气面罩下传来微弱而规律的呼吸声。
确认了目标近在咫尺,且毫无反抗能力,邹良英一直紧绷的神经骤然一松,一种近乎癫狂的得意忘形,瞬间冲垮了他本就摇摇欲坠的理智。
他俯下身,凑到那毫无知觉的“病人”耳边,用一种压抑不住兴奋和恶毒嘶哑的语调,迫不及待地宣泄着积压了十年的恐惧与怨恨:
“死婆娘!十年前南綦把推你下楼梯,弄不死你!躺了十年还不安生!害得老子天天睡不踏实!今晚......今晚老子就亲自送你上西天,彻底帮你解脱!”
狰狞的低语在寂静的病房里显得格外清晰刺耳。
说完,他眼中凶光毕露,不再迟疑,伸出戴着橡胶手套的手,就要去扒开那张维系着生命的氧气面罩,同时另一只手猛地抓起被单一角,准备狠狠地捂下去,让一切彻底终结!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面罩边缘的刹那!
异变陡生!
病床上那本该毫无意识、任人宰割的“苏梅”,竟猛地睁开了双眼!
那双眼睛里没有丝毫病弱昏沉之色,只有冷酷和全神贯注的警惕!
更可怕的是,“她”的动作快得超乎想象!
一瞬间,“苏梅”的手如同铁钳般精准而出其不意地反扣住了邹良英扒向面罩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
同时,“她”的身体以一种完全不符合重症病人身份的敏捷和爆发力,猛地从床上一弹而起!
顺势一拉一拧!
“咔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脆响,可能是关节错位声,伴随着邹良英猝不及防的惨叫!
他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只觉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传来,天旋地转间,整个人已经被一个干净利落的过肩摔,狠狠地掼在了坚硬的地板上!
“砰!”
沉重的闷响震得地板似乎都颤了一下。
邹良英被摔得七荤八素,眼冒金星,五脏六腑都像移了位,剧痛瞬间席卷全身,差点背过气去。
直到此刻,被摔得两眼冒金星的邹良英才猛然回过神来,巨大的惊骇和难以置信瞬间淹没了他!
中计了!
这根本就是一个精心布置的陷阱!
这病房里的哪里是那个昏迷十年、奄奄一息的苏梅!
这分明是......
借着昏暗的光线和仪器屏幕的幽光,他惊恐万状地看向那个已经利落站定,正居高临下冷冷俯视着他的“病人”——
只见“她”抬手,缓缓扯下了那个伪装用的氧气面罩,和头上用于伪装病容的苍白假发套,露出一张英气而冷冽的脸庞,眼神如刀,正是南絮之前疑惑为何不见踪影的——
倪靖!
“你......是你?!”
邹良英魂飞魄散,是宋希文身边的那个女保镖!
邹良英声音因剧痛和恐惧而扭曲变调。
倪靖冷哼一声,懒得回答这种显而易见的问题。
她只是用脚踢了踢像死狗一样瘫在地上的邹良英,确保他暂时失去了反抗能力。
几乎就在倪靖制伏邹良英的同时,病房门被从外面悄无声息地打开,两名早已接到指令,守候在外的南絮的心腹保镖迅速涌入,动作粗暴地将试图挣扎爬起的邹良英,再次死死摁在地上,反剪双手,用准备好的扎带捆了个结实,像拖一袋垃圾一样将他丢回病房角落。
倪靖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从口袋掏出手机,快速而简洁地发出了一条信息:“希文,幸不辱命。”
信息接收的提示音,几乎立刻在门外走廊响起。
下一刻,病房门被再次推开。
率先走进来的是宋希文。
她脸上早已不见了之前的绝望和泪痕,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压抑着熊熊怒火的冷静,只有微微泛红的眼尾泄露了她方才经历的情绪波动。
她的目光如炬,瞬间锁死在蜷缩在角落,狼狈不堪的邹良英身上。
紧随其后,南絮的身影也出现在门口。
她步伐沉稳,大衣已然重新整理,长发也恢复了以往的顺滑,只是那双深邃的眼眸,比平日更加幽深,仿佛蕴藏着即将来临的暴风雪。
她的视线先是快速扫过倪靖,确认她无恙后,才落在地上的邹良英身上,那目光冰冷得如同在看一件死物。
两人一前一后,站在了邹良英面前。
一个冰封千里,一个烈焰腾腾。
巨大的压迫感瞬间充满了这间原本用于救死扶伤的VIP病房。
南絮微微抬起下巴,声音不高,却带着威严和刺骨的寒意,缓缓在这寂静的,只剩下邹良英粗重惊恐喘息声的房间里荡开:
“邹良英,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聊一聊了。”
“聊一聊十年前,那个楼梯口,究竟发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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