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的走廊灯光像被稀释的牛奶，惨白中泛着青灰。舒凇攥着被撕裂的包带，皮革断口处露出参差的纤维，像一道狰狞的伤口。凝鸢的话仍在耳畔回响：“她故意挑你生日这天……”
舒凇想起昨天自己因为宋倩一段视频，就把许衡的真心踩在脚下。可在当时那种情况下，她真的无法相信许衡。
一滴汗珠顺着鬓角滑落，舒凇盯着地板上散落的亮片。那是许衡用三个月夜班津贴订制的生日礼物——包扣上镌刻着她名字缩写的施华洛世奇水晶，此刻正折射出细碎的彩虹，刺痛她的眼睛。
值班室内，宋倩的玫红色美甲在键盘上敲出清脆的节奏。监控屏幕上，舒凇正跪在急诊室地板上给伤员做心肺复苏，散落的发丝黏在汗湿的颈间。她唇角勾起冷笑，点开匿名邮箱，第二段精心剪辑的视频正在上传。
“许医生你看，”视频里她将录音笔藏在白玫瑰中，“上次你说的新型抗凝血剂……”画面中许衡的侧脸被特意调亮，而那句“其实我一直很在意你”，是从三个月前科室春游的偷拍视频里截取的。
药房推车的滚轮声由远及近，宋倩迅速关闭页面。镜子里映出她新画的眼线，像两把淬了毒的柳叶刀。当温程抱着快递箱经过时，她故意提高声调：“有些人就是学不会适可而止，生日派对搞成医闹现场……”
纸箱重重砸在门框上。“你说什么？”温程转身时眼镜反着冷光，“真巧，监控室刚让我查夜班记录。”他盯着宋倩发梢新染的茶色，“没想到有人值班时间在逛奢侈品官网。”
宋倩的鼠标从掌心滑落。当温程的白大褂带翻咖啡杯时，褐色液体正漫过她上周偷偷调整过的药房监控时间戳。
手术室里，舒凇第三次给伤员推注肾上腺素。监护仪终于响起规律的“滴滴”声，与更衣室镜子里她红肿的眼睛形成诡异的重唱。方才抢救时没察觉，此刻才感到指甲缝里的蛋糕屑在隐隐发烫。
手机屏幕亮起顾时夜的消息：“药房监控有时间差，速来。”她冲向走廊拐角，却撞进一个带着消毒水味的怀抱。许衡的手腕骨硌得她生疼，舒凇下意识后退，却被他握住手腕。
“3床肝破裂需要会诊。”许衡的声音像绷到极限的琴弦，目光扫过她凌乱的刘海，“你在发烧？”
舒凇这才发现自己在发抖。手术室的红灯刺破走廊昏暗，许衡转身时白大褂后襟闪过一点金光——是生日蛋糕上她最爱的那款金箔纸。
监控室里，温程将画面定格在14:27。“看他的胸牌。”屏幕上的许衡佩戴着旧版胸牌，而医院上周就更换了新制式。顾时夜调出排班表：“当天下午他在门诊，怎么可能出现在住院部药房？”
舒凇盯着视频里“许衡”的侧脸，记忆突然闪回派对现场。当她撕开礼物包装时，许衡眼底转瞬即逝的痛楚，比脸上那个巴掌印更触目惊心。“这是……AI换脸？”
“不止。”顾时夜切换监控角度，“药房这个机位根本拍不到咖啡厅，她把两段视频做了空间合成。”他压低声音，“今早清点发现少了三支杜冷丁，昨晚最后签收的是……”
警报声骤然撕裂夜空。广播里传来急促的呼叫声：“全体医护人员立即到急诊集合！连环车祸重伤员正在转运！”
无影灯下，舒凇握着电凝刀的手微微颤抖。视野里破碎的血管像纠缠的红线，让她想起被撕裂的包带内衬。当看到伤员颈动脉上的金属碎片时，喉间突然涌上生日蛋糕的甜腻感。
“吸引器！”许衡的声音从对面传来。舒凇抬头时，正撞见他被护目镜放大的瞳孔，那专注的眼神与五年前他们第一次同台手术时重叠。
鲜血突然喷溅在面罩上。器械打滑的瞬间，许衡的手覆上来，带着熟悉的茧。“我来。”他小指擦过她虎口的刹那，监护仪发出刺耳警报。
“室颤！准备除颤！”在护士的喊声中，舒凇看见许衡违规徒手按压伤口的动作——这足以毁掉他苦心经营的专业形象。而更让她心惊的是，他白大褂下那件她去年送的生日衬衫，领口绣的银杏叶正随着急促呼吸起伏，像风中挣扎的蝶。
凌晨三点，舒凇瘫坐在值班室。手机屏幕上堆积着27个未接来电。她摸到口袋里的丝绒盒子，天鹅绒已经沾满汗渍。
门被推开时带进冷风。许衡倚在门框上，左脸的红肿消退后显出淤青。“杜冷丁找到了，”他声音沙哑，“在宋倩更衣柜的暗格里。”
水杯翻倒的声响中，舒凇想起派对那个星空蛋糕——许衡用金箔拼出的银河，此刻正在记忆里分崩离析。
“那些合成视频……”
许衡举起手机，屏幕上是宋倩的邮箱后台：“温程破解了她电脑密码。”他突然咳嗽起来，白大褂滑落在地。
舒凇拾起衣服时摸到内袋的硬物。展开皱巴巴的包装纸，里面是被撕裂的包包残片，每道裂痕都用金线细细缝合，在灯光下宛如星河。
“叮——”
急诊科的紧急呼叫打断沉默。舒凇抹了把脸站起身，凝鸢按住她肩膀：“你现在……”
“我是医生。”
白大褂下摆扫过地上干涸的奶油渍。她跑过转角时，消毒水的气味刺得眼睛生疼。
器械室里，不锈钢托盘映出许衡左脸的淤青。当护士来通知手术时，他迅速转身假装整理器械柜。“让张主任去吧。”
门关上后，他掏出那枚银杏叶胸针，叶脉在冷光下像凝固的泪痕。
许衡喃喃自语道：“舒凇，你永远是我最信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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