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几天，舒凇发现许衡似乎总是早出晚归，甚至好几天都没有回家。每当夜深人静时，她望着对面漆黑的窗户，心里总会涌上一阵莫名的失落。
这天清晨，舒凇终于按捺不住内心的担忧，早早来到了许衡的办公室。推开门的一瞬间，她的心猛地揪紧了——许衡正蜷缩在窄小的沙发上，白大褂皱巴巴地裹在身上，平日里总是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此刻凌乱地搭在额前。他的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即使在睡梦中，眉头也紧紧皱着，仿佛承受着某种无法言说的痛苦。
舒凇不自觉地放轻了脚步，生怕惊扰了他的睡眠。就在这时，身后传来顾时夜刻意压低的声音：“舒医生？”
她转身示意顾时夜到走廊说话。晨光透过走廊的窗户洒进来，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许医生最近……”舒凇欲言又止，手指无意识地绞着白大褂的衣角。
顾时夜叹了口气，目光复杂地望向办公室方向：“他这半个月几乎住在了医院，把所有能接的手术都接了。昨天刚做完一台八小时的心脏搭桥，又在 ICU 守到凌晨三点。”
舒凇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呼吸都变得困难：“为什么突然这么拼命？”
“你不知道吗？”顾时夜惊讶地挑眉，“上次那个闹事的病人家属，许医生不仅垫付了全部医药费，还挨了好几脚。那天他回来时衬衫上全是脚印，却坚持说是自己不小心摔的。”
舒凇猛地捂住嘴，眼眶瞬间红了。她想起那天许衡送她回家时走路有些跛，却笑着说只是腿麻了。原来他一直在默默承受这些，却连一句抱怨都没有。
“他……从来没跟我提起过……”她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顾时夜意味深长地看着她：“你们之间是不是发生了什么？许医生以前虽然工作认真，但从不会这样折磨自己。直到上个月某天突然……”
舒凇的指甲深深陷入掌心。那天——正是她拒绝许衡表白的日子。她记得自己当时慌乱地说“我们做朋友更好”，却没注意到许衡眼中一闪而过的痛楚。
“是我的错。”舒凇的声音哽咽了，“我伤害了他。”
顾时夜摇摇头：“许医生对你的心意，整个科室都看得出来。你知道吗？他办公桌抽屉里全是你的照片，从实习期到现在，一张都没丢过。”
这句话像一把钝刀，缓慢地割开舒凇的心房。她想起每次值班许衡都会“恰好”带两份宵夜，想起自己随口提过的书第二天就会出现在办公桌上，想起每个加班的深夜都有他执意相送的身影。
“我太迟钝了……”舒凇喃喃自语，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现在明白也不晚。”顾时夜温和地说，“许医生现在最需要的，就是知道你也在乎他。哪怕只是微不足道的关心，对他而言都意义非凡。”
舒凇深吸一口气，正要说话，办公室内传来窸窣的响动。她快步走回去，正对上许衡刚刚醒来的迷茫目光。
“舒凇？”许衡的声音沙哑得厉害，他慌忙坐起身，手忙脚乱地整理着皱巴巴的衬衫，“你怎么……”
“来看看你。”舒凇强忍泪水，走到饮水机前倒了杯温水，“先喝点水，你的嘴唇都干裂了。”
许衡怔怔地接过水杯，指尖不小心碰到舒凇的手，两人同时像触电般缩了一下。他低头喝水时，舒凇注意到他手腕上有一大片淤青，显然是那天被病人家属踢伤的。
“还疼吗？”她忍不住轻轻触碰那片淤青。
许衡条件反射地想要藏起手腕，却在看到舒凇泛红的眼圈时停住了动作。他摇摇头，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早就不疼了。”
这句逞强的话终于击溃了舒凇的防线。泪水不受控制地滑落，她哽咽道：“为什么要这样对自己？你知道我看到你这样……心里有多难受吗？”
许衡的表情凝固了，他不可置信地望着舒凇，仿佛在确认自己是不是在做梦。阳光从窗外斜射进来，将他睫毛的阴影投在消瘦的脸颊上，显得格外脆弱。
“我……”舒凇擦去眼泪，鼓起勇气握住许衡的手，“以后不要再一个人扛着所有事了，好吗？让我陪你一起面对。”
许衡的手在她掌心微微颤抖，眼中的光芒一点点亮起来：“你真的……愿意？”
舒凇用力点头，突然注意到许衡的衬衫领口已经磨得起毛，袖口的扣子也掉了一颗。一个念头在她心中清晰起来——她要重新认识这个默默爱了她这么多年的男人，从最细微的关怀开始。
“今天下午有空吗？”舒凇轻声问，“我想陪你去买几件新衣服。”
许衡眨了眨眼，像个得到意外礼物的孩子：“你要……给我买衣服？”
“嗯。”舒凇温柔地替他拂开额前的碎发，“上次那件尺码不对的衬衫，我一直很过意不去。这次我要亲自看着你试穿，保证每一件都合身。”
许衡的耳尖悄悄红了，他低头看着两人交握的手，声音轻得像是怕惊碎这个美梦：“其实那件衬衫……我一直放在衣柜最里面。虽然穿不下，但那是你送我的第一件礼物……”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彻底打开了舒凇紧闭的心门。在这一刻，她终于看清了自己的心意——那些因他开心而雀跃、因他难过而揪心的瞬间，那些看不见他就会想念、听见他声音就会安心的时刻，早就不只是友情了。
“傻瓜。”舒凇含着泪笑了，“以后每年换季，我都陪你买新衣服，好不好？”
许衡抬起头，眼中的光彩让舒凇想起黎明时分的第一缕阳光。他小心翼翼地反握住她的手，像是捧住了全世界最珍贵的宝物：“好，一言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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