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的走廊永远弥漫着消毒水的气味。许衡揉了揉发酸的脖颈,白大褂口袋里还装着昨晚舒凇塞给他的薄荷糖。晨光透过玻璃窗,在他脚边投下一道细长的影子。
“许医生早啊!”护士站的实习生朝他挥手,却突然瞪大眼睛,“小心——”
金属碰撞的巨响在走廊炸开。许衡只来得及侧身,沉重的医疗推车已经擦着他的肩膀砸下来。右臂传来尖锐的疼痛,他单膝跪地时,听见口袋里的薄荷糖盒碎裂的声音。
“许衡!”秦云的皮鞋声由远及近。许衡试图站起来,却发现白大褂袖口已经被血浸透了一片。顾时夜冲过来扶住他,手指正好按在伤处,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
“去急诊。”顾时夜的声音不容置疑。
许衡却摇头,用没受伤的左手撑着墙壁站起来:“小伤。”血顺着指尖滴在瓷砖上,绽开几朵暗红的花。他想起舒凇今早替他整理领带时,指尖掠过他喉结的触感——她最见不得他受伤。
处置室里,秦云翻出碘伏和纱布:“伤口至少五厘米,得缝合。”
“别。”许衡按住医药箱,“简单包扎就行。”窗外的梧桐树沙沙作响,他仿佛看见舒凇站在树下等他下班的样子。上周她发现他感冒,急得连夜熬姜汤,眼睛红得像兔子。
顾时夜扯开他染血的袖口:“你当舒凇是傻子?”镊子夹着棉球按在伤口上,许衡的肌肉瞬间绷紧,“这么深的伤口,晚上换药肯定瞒不住。”
“用肉色绷带。”许衡额角沁出冷汗,“绾绾今天约了凝鸢做美甲……”他说到一半突然噤声。舒凇的嗅觉灵敏得像小猫,上次他偷偷抽烟,隔着一层楼都被她闻出来了。
最终他们达成妥协:内层敷料,外层用最小号的透明敷贴。许衡对着镜子调整领口,确保绷带边缘不会露出来。白大褂是没法穿了,幸好办公室还备着件备用衬衫。
“恋爱中的男人啊。”秦云摇头感叹,把止痛药塞进他口袋,“六小时一次,别硬撑。”
暮色四合时,许衡在电梯里第三次检查伤口。敷贴边缘有些渗血,但藏在衬衫袖口下应该看不出来。他摸出薄荷糖盒——已经瘪了,只剩两三颗完好的。这是舒凇最爱吃的牌子,他习惯性每天补充,如今碎掉的糖片黏在盒底,像他们初遇那年医学院飘落的樱花。
“我回来啦。”许衡推开门时,糖醋排骨的香气扑面而来。舒凇从厨房探出头,发梢沾着一点面粉。她小跑过来,在他嘴角啄了一下:“正好饭刚做好……”
她的动作突然顿住。许衡看见她鼻翼微微翕动,心里暗道不好。
“你换衬衫了。”舒凇指尖碰了碰他袖口,“医院备用的那件。”这不是疑问句。她总能注意到最细微的变化,比如他昨天少喝了一杯咖啡,或者前天手术提前了半小时结束。
许衡正想解释,手机突然在口袋里震动。舒凇已经转身去盛汤,但他看见她肩膀绷紧的弧度——像警觉的猫科动物。
晚餐时舒凇异常安静。许衡用左手舀汤,右手始终放在桌下。当他第三次避开她递来的辣椒酱时,舒凇突然放下筷子。
手机屏幕亮起来,是顾时夜的消息提醒。许衡想去拿,舒凇却先一步抓过手机。她的脸色在看清内容的瞬间变得惨白。
“被器械砸伤?”舒凇的声音像绷紧的弦,“简单处理?”每个词都像刀片刮过许衡的耳膜。她站起来时碰翻了汤碗,滚烫的汤汁漫过桌布,滴滴答答落在地板上。
许衡去拉她的手,却被狠狠甩开。舒凇的眼眶通红,却不是要哭的样子——那是他从未见过的愤怒:“许衡!你以为瞒着就是为我好?”她的指甲掐进掌心,“要是……要是你……”
她说不下去了,抓起外套冲出门去。关门声震得玄关的画框晃了三晃。许衡站在原地,右臂的伤口一跳一跳地疼。地板上还有她掉落的一只毛绒拖鞋,是上个月他们一起在超市买的情侣款。
二十分钟后门锁转动。舒凇抱着药店的塑料袋,眼睛肿得像桃子。她一声不吭地跪在许衡面前,用剪刀小心剪开他的袖口。当敷贴被揭开时,她倒抽一口冷气——伤口边缘已经有些发红。
“感染初期。”舒凇的嗓音沙哑,棉签沾着药水的手却在抖,“你明知道我是医生……”一滴泪砸在许衡手臂上,比碘伏还灼人。
许衡用左手擦她的眼泪,却被她抓住手腕贴在自己脸上。舒凇的皮肤滚烫,睫毛湿漉漉的:“四年了……四年里你每次胃疼、每次熬夜头晕,都瞒着我……”她的哽咽像小猫的呜咽,“在你心里,我就这么脆弱吗?”
月光透过纱帘照进来。许衡突然想起医学院解剖课,舒凇是如何面不改色地完成八小时连续手术。他总想着保护她,却忘了他的绾绾骨子里有多坚强。
“同居吧。”舒凇突然说。她正给绷带打结,指尖不经意擦过他腕间的脉搏,“我要盯着你换药。”耳根却悄悄红了。
许衡轻笑出声,牵动伤口又“嘶”了一声。舒凇立刻紧张地凑近,发丝间洗发水的香气扑面而来。他突然想起口袋里碎掉的薄荷糖:“绾绾,其实我……”
“我知道。”舒凇打断他,从自己口袋里摸出盒全新的薄荷糖,“买药时顺便带的。”她剥开一粒塞进他嘴里,指尖残留着草莓护手霜的甜香,“以后你的糖,只能由我来补货。”
许衡含着糖,突然将她拉进怀里。舒凇惊呼一声,小心避开他受伤的手臂:“你……”
“同居。”许衡吻了吻她泛红的耳尖,“明天就搬。”他的衬衫还敞着,露出绷带的一角。舒凇把脸埋在他颈窝,呼吸拂过他突起的喉结。
“睡主卧。”她突然小声说,感觉到许衡瞬间僵住,又急急补充,“你受伤了需要人照顾……”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个字几乎听不见。
许衡的耳根烫得要烧起来。他低头看怀里的人——舒凇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扇形阴影,嘴角却翘着狡黠的弧度。这一刻他无比确信,比起被保护,他的绾绾更想要与他并肩而立。
床头灯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融成一个完整的圆。窗外,夜风拂过梧桐树的沙沙声,像极了那年医学院的樱花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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