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后，舒凇扶着许衡在沙发上坐下。她注意到他右手无意识地摩挲着绷带边缘，眉头微蹙的模样与平时判若两人。“阿衡，”她轻轻捧起他的脸，“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从医院回来你就心不在焉的。”
许衡的睫毛颤动了一下，像是被惊动的蝶翼。他拉过她的手在掌心把玩，沉默片刻才开口：“我在想谢淙今天说的话。”
“他说什么了？”舒凇歪着头回忆，“不就是那些难听的话吗？”
“他说朱晓鹏是他舅舅。”许衡抬起眼，眸色深沉如墨，“绾绾，你不觉得奇怪吗？谢淙在医院横行霸道这么久，朱晓鹏怎么可能不知道？”
舒凇的手指僵住了。她突然想起上个月护士长莫名扣她绩效时，谢淙站在走廊尽头露出的得意笑容。“你是说……”她的声音微微发颤，“朱晓鹏一直在纵容他？”
许衡苦笑一声：“恐怕不止是纵容。”他轻轻按着受伤的肩膀，“今天的事，我们只能忍了。他是院长，想给我们穿小鞋太容易了。”
“可这不公平！”舒凇猛地站起来，眼眶发红，“他凭什么……”
“绾绾。”许衡将她拉回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发顶，“有时候退一步不是认输，是为了保护更重要的人和事。”
舒凇在他胸口闷闷地说：“我就是气不过他们这样欺负你。”
许衡轻笑出声，胸腔的震动传递到她身上：“有我家绾绾心疼，这点伤算什么？”他故作轻松地转移话题，“不过现在确实有点疼，能请舒护士长帮我换药吗？”
月光透过窗帘缝隙，在地板上画出一道银线。舒凇在许衡均匀的呼吸声中沉沉睡去，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珠。许衡轻轻拭去她的泪水，手机屏幕的蓝光在黑暗中亮起。那条简短的信息像一把刀悬在头顶：
“明天来我办公室一趟。——朱晓鹏”
他盯着屏幕看了许久，最终回复了一个“好”字。放下手机时，舒凇在梦中呢喃着他的名字，无意识地往他怀里钻了钻。许衡收紧手臂，在黑暗中睁着眼睛直到天明。
“阿衡，你今天必须在家休息！”第二天清晨，舒凇站在门口，像只护崽的母猫般瞪着眼睛。许衡笑着将她散落的发丝别到耳后：“遵命，护士长大人。”
“要是让我发现你偷偷跑去医院……”舒凇戳着他的胸口警告。
“你就一个月不给我做煎蛋。”许衡接得从善如流，俯身在她唇上偷了个吻，“去吧，别迟到了。”
电梯门关闭的瞬间，许衡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他迅速换好衣服，伤口传来的刺痛让他倒吸一口冷气，但比起即将面对的风暴，这点疼痛微不足道。
朱晓鹏的办公室宽敞明亮，窗外阳光正好，却照不散室内的寒意。“小许啊，坐。”朱晓鹏从文件中抬起头，金丝眼镜后的目光锐利如鹰，“伤口怎么样了？”
许衡挺直腰背坐在访客椅上：“谢谢院长关心，已经好多了。”
朱晓鹏摘下眼镜，慢条斯理地擦拭镜片：“昨天的事，谢淙都跟我说了。”他重新戴上眼镜，镜片反光遮住了眼神，“年轻人血气方刚，为了感情冲动可以理解。”
许衡的指尖微微发冷：“院长，感情是两情相悦的事。谢淙的行为已经构成骚扰。”
“骚扰？”朱晓鹏突然笑了，声音却冷得像冰，“小许，你还记得是谁推荐你进的重点项目组？是谁在你执业医师考试前单独给你开小灶？”
许衡的指甲陷入掌心：“院长的栽培，我铭记于心。”
“那你就该明白，”朱晓鹏身体前倾，压迫感扑面而来，“舒凇不过是个小护士，而你的前途无量。为了她得罪我，值得吗？”
办公室的空气仿佛凝固了。许衡清晰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一下又一下，坚定而有力。“院长，”他直视对方眼睛，“没有舒凇，就不会有今天的许衡。去年我抑郁症最严重的时候，是她每天陪我做康复训练。”
朱晓鹏的脸色瞬间阴沉：“你这是在威胁我？别忘了，精神病史足以让你失去手术资格！”
“这不是威胁，是事实。”许衡平静地说，“我只是想说，有些选择与利益无关。”
“好一个与利益无关！”朱晓鹏猛地拍桌而起，“许衡，你以为自己是谁？没有我的支持，你连现在的位置都保不住！”
玻璃门外，舒凇死死捂住嘴，眼泪模糊了视线。她从未见过许衡这样——背脊挺直如松，面对院长的暴怒却寸步不让。
秦云拽着她的胳膊：“别进去！现在进去只会让事情更糟！”
“可他受伤了……”舒凇的声音支离破碎。
办公室内，朱晓鹏已经走到许衡面前，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话来：“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离开舒凇，否则明天你就会收到调去社区医院的通知！”
许衡缓缓站起身，尽管比朱晓鹏高出半个头，却保持着谦逊的姿态：“院长，我很感激您过去的栽培。但有些事，我不能妥协。”
他转身离开时，肩膀的伤口裂开了，鲜血透过衬衫洇出一小片暗红。
“阿衡！”舒凇挣脱秦云的手冲上去，却在触及许衡衣袖的瞬间被他轻轻避开。
“绾绾，我现在没法解释。”许衡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话，“给我点时间。”
舒凇的眼泪终于决堤：“我是你女朋友啊！有什么事不能一起面对？”
许衡抬手想擦她的泪，却在半空停住，最终只是疲惫地抹了把脸：“正因为是你，我才……”他的话戛然而止，转身走向电梯。
舒凇想追上去，却被顾时夜拦住。这个平时嬉皮笑脸的大男孩此刻神情严肃：“让他静一静吧。许衡现在需要的是独处，不是安慰。”
“可他肩膀在流血……”舒凇泣不成声。
秦云搂住她颤抖的肩膀：“相信他，好吗？许衡比我们想象的都要坚强。”
舒凇望着电梯门缓缓关闭，将许衡的身影吞没。她突然意识到，这个总是对她温柔以待的少年，独自背负了多少她不知道的重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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