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别墅的时候已经天黑了，路灯照亮了这座山，黑色轿车行驶在环山公路上，配合外面一闪一闪的灯光，真像是来到了荒郊野岭。
白天还没有这么恐怖。
金色的银杏叶铺满路面，飞鸟划过天际，留下一声脆鸣，轿车继续往山下行驶，红色的枫叶占据天幕，只留下一条蜿蜒的白色腰带盘踞在大地上，停在路上的车辆犹如装饰的各色宝石。
路边的指示牌贴心地标注了方向，不过沈锦黎一眼也没有看，似乎来了这里很多遍。
季朝露突然想起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关乎她身家性命的问题。
“你应该没有喝酒吧？”
话说开车不喝酒，喝酒不开车，开车又喝酒，媳妇跟人走，诶，不对，扯远了。
季朝露抬头看了身边的人一眼，他这么一个重要的角色，在宴会上真的没有沾酒吗？
沈锦黎的上半张脸隐匿在黑暗里，只能看见光洁的下巴。
他嘴唇微动，“没有。”
季朝露偷偷靠近了一点，鼻尖耸动，空气里确实没有酒味。
这下她终于放心了。
她还以为他会像其他霸总一样，不会遵守交通规则，不少小说里的机车少爷就是喝酒后开车，最后不是出车祸就是飙车被警察抓。
遵纪守法才是一个公民该做的事情。
季朝露是个闲不住的性子，她摸索了一会儿车门，也没有找到控制窗户的地方，不知道沈锦黎伸手摁下哪个按钮，窗户自己降下来了，惬意的晚风吹起她的头发，使她发昏的脑袋清醒了一点。
宴会上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加上喝了点小酒，脑袋里似乎装了不少铅坨，又重又闷。
“你今天笑得可真开心啊。”
季朝露原本是想打哈欠，没想到张开嘴之后打了个饱嗝。
酒气混着酱汁的味道，真是奇怪的搭档。
“你也不赖不是吗？敢偷拍猪八戒的照片。”
季朝露扭过头看向他，“额……你们之间到底有什么恩怨？你不说我不好帮助你。”
只在这里待了一天，她有些想家了。
虽然家里没有大花园，没有泳池，但是那里有她熟悉亲切的人。
不像这里，空闲下来也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
这一天都是沈经理拉着她到处跑的。
她下意识点开游戏，随即想到那些人机一样的对手，玩游戏的心又收了回来。
“……我只记得痛苦的部分，而是还是不完整的。有些片段在我眼前整整播放了九遍，我清醒地经历那些知道答案的事情，心里一遍遍咒骂这该死的鬼故事快点结束。”
季朝露突然有些理解他的感受，就像是一张数学卷子做了九遍，结果还有错题。
嘴上说着想死，但是真的希望死去的是痛苦。
不过她问的好像是他的经历，而不是他的体验感。
真是会替换概念，她差点又跟着他的思路走了。
今天的事情确实超出了她的预料，原本她以为几人真的会互相扯头花，没想到她们扯的是男主的头花，最后钟嘉然找了个借口把乐筱筱带回家，钟嘉然的妈妈大概是看出了女儿的目的，配合她拉住了本该跟着男主进入酒店的乐筱筱。
女孩子跟着女孩子总比跟着男人好。
“到了。”
沈锦黎的声音打断了她的回忆，季朝露看着这栋尽显奢华的半山别墅，心里没有震惊是不可能的。
外面的花园迷宫就够她忙活一阵子，白天能出来是因为有指向标，现在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晚上，她能不能回到别墅里是一个问题。
季朝露打开车门，刚迈出脚，冷风吹过脚踝，浑身汗毛竖起。
“怎么？不认识自己的家？”
她还真不认识。
秋天的晚上还是有些冷，何况这是在山上。季朝露抱着胳膊，指腹下感觉到冒出的鸡皮疙瘩，“……我确实没有见过它晚上的样子。”
夜晚的别墅隐藏在黑暗里，亮着的两盏灯光像是野兽贪婪的眼睛，等待猎物毫无防备走到它的包围圈。
季朝露敲了敲自己的头，她这是在想什么呢？
降下的车窗里，传出沈锦黎平静的声音，“管家会带你回去的。”
她扭过头说：“我怕鬼。”
一阵冷风吹过她的后背，黑色长发像是一团蓬松的杂草，全数抛向半空。
确实像鬼。
沈锦黎只好下车送她到别墅大门。
不出意外的话，他得到了保镖的白眼。
他不甘示弱，也回了保镖一记白眼。
两人你瞪我，我瞪你，旁边的她像个漂亮的背景板。
如果她身上穿着的不是裙子而是衣服的话，在这里观看两个人的默剧表演也不是不可以。
真是幼稚！
季朝露双手环胸，不停摩擦胳膊产生热量。
正如他所说，管家开着专门的车带她回到别墅，大门打开的那一刻，光明在向她发出召唤。
走进室内，她才知道什么叫温暖如春。
墙上的时钟不知疲倦似的转个不停，季朝露看着心头就来气。
一天天地就知道转转转，别的事不干！
宴会上完全看戏去了，桌子上的小蛋糕没吃几块，现在肚子又开始唱空城计了。
身后飘过一阵冷风，季朝露浑身冒出疙瘩，目光右移，一双黑色皮鞋出现在地上，顺着小腿往上，一张白皙的面孔平静地目视前方。
原来是早上的侍女，不声不响站在她背后，手里还提着一个黑色袋子。
江玉丽递过来一件快递，“小姐，这是学校发过来的学习计划。”
侍女的名字叫江意涵。
季朝露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么巧？
真是见鬼了，她有个同学好像也是这个名，不过同音不同字。
她俩的关系一般，最多是见面的时候招呼一声，再多的就浪费感情了。
在高中时代，唯一能证明两人关系铁的证物就是一张带着卷子答案的纸条。
给她递纸条的人她能记一辈子。
季朝露观察了很久，也没在这个侍女身上找到熟悉的影子，大概是巧合。
不过她刚才说的……快递？
面前这个包装严实外壳扁平的快递真的是给她的吗？
季朝露有些懵，她记得自己没买过东西，会是谁送来的？
不会有诈吧？！
万一是骗子寄过来的呢？
她接过快递，点了点头，“哦哦好的……等等……你说什么计划？”
她听错了吧？
学校寄过来的？！学校会拿钱给学生寄东西？
她震惊地瞪大了眼睛，手里的东西差点没有拿稳。
她只见过不停往上涨的学费，从来没听说过学校还有贴近学生生活的服务。
江意涵重复了一遍，“这是学校发过来的学习计划。”
季朝露深吸了一口气，视死如归，凭着本能去拆快递，剪刀都没有用上，徒手撕开外面的包装，指甲上不小心沾上了胶带，她没有在意这件小事，目光死死盯着白色封面。
破损的油皮纸袋露出一角纸质文书。
江意涵收起了手里的剪刀，既然大小姐喜欢徒手撕东西，那就撕吧。
顺便释放一下心中郁闷。
季朝露继续拆这份该死的快递，在她失去耐心之前，里面的东西终于现出真面目。
学校校徽印在文件的左上角：钏舒资纠医科大学。
季朝露气得只想扔掉这份烫手的资料。
这不就是穿书自救医科大学的谐音吗？！怎么她穿书了还要读书？！
玩她呢！
江意涵抬头看了一眼，大小姐的眼睛已经开始泛红，不出三秒，她会说出那句口头禅。
“偶买噶！怎么会这样！”
江意涵：？？？
这和剧本里的不一样。
大小姐不是应该说：真是太好了！
——吗？
季朝露内心咆哮：闺蜜我恨你！！！你说你都让我穿书了怎么还让我去上学？！！
举报邮箱在哪里？！反馈通道在哪里？！
她要去投诉这本破小说！
评分栏目在哪里？她要打负一千分！！！
不知道她最讨厌的事情就是读书吗？
现实没有给她太多选择，气归气，生活还要继续下去。
纸质资料摆在面前，白纸黑字跑不掉。
季朝露压下愤怒的情绪，提醒自己是养尊处优的季家大小姐，要端庄优雅，平稳坚强。
去他大爷的端庄优雅，李家王家孙家都不行！
她扭头问道：“我请假到哪天？”
江意涵立即收回脸上惊讶的神色，一板一眼地回答她的问题：“请假条上写着从九月一号请到九月三号，昨天学校的老师给夫人打了电话，说是需要小姐按时到校以及按时销假，九月十号还有一场小测试，按照老师在上课讲过的重点复习就可以过关了。”
非常好！非常好！
她很想抚掌大笑。
这个玩笑真的一点都不好笑！
她有一种好不容易上完周五下午最后一节课、正要吃吃喝喝洗洗就睡、结果老师发出通知晚上还有一节实验课的感觉。
生活还真是处处都有惊喜！
她有气无力地说：“让李妈给我弄点吃的，记得要管家给她算一下加班费。”
侍女点头，“好的，小姐您还需要什么？”
“帮我拿一个结实点的书包，不要花里胡哨的，也不要精致小巧的。”
季朝露扶着扶手一步一步踏上楼梯，步履缓慢，仿佛脚下踩着的不是楼梯，而是她那毫无光明的未来。
当初选专业时是心高气傲，期末考试的时候生死难料。
她真该死！选什么不好要选择成为苦逼的医学生！羡慕医生的白大褂吗？
只有穿上白大褂才知道上面有多脏。
学校的表白墙上发了不少帖子，目的是让刚来的学弟学妹们不要穿着白大褂在食堂就餐，尤其是上完解剖实验课的学弟学妹，身上还沾着血。
“小姐。”
季朝露抬眼望向门口：“拿进来吧。”
吃完东西洗洗睡吧！
季朝露洗完澡后躺在床上，盖上被子，打开手机。
明天的事情明天再说吧！
她的游戏还没有打完，不能半途而废。
“靠！这什么傻帽！哪有这样打游戏的？！”
手机被她扔在一旁，屏幕亮了半分钟便熄灭了。
季朝露忍不住破口大骂，游戏里里的队友和对手都像人机似的，操作死板呆滞，也不知道从哪个老人院请来八旬老人来打游戏，不会放技能也就算了，敌人打过来的时候不知道跑。
明明早上已经领教过，现在又不长记性玩了起来。
玩这种没有挑战性的游戏还不如看小说。
季朝露的指尖停在某款小说APP上，犹豫再三，她还是点开浏览器里最早收藏的一个网站。
账号就是手机号码，密码……忘了。
密码只能防住自己，防不住有心之人。
她选择了回答问题找回密码。
第一个就难住了她——你未来男朋友的名字。
她当时怎么给自己设置了这种智障问题？
估计是小说看多了，不管了，玩手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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