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萝的画室朝东。早上七点,阳光准时照在水泥地上,留下一块晃眼的白斑。她拖出一卷画布,比我见过的最大的画布还要宽半米。
“一起。”她把一支画笔塞到我手里。
画布是北方的料子,纹路粗得能卡住指甲。我们各自挤颜料。她的颜料管上沾着干结的色块,我的还带着南方的潮气。
开始时各画各的。她在左边画白桦林,树干笔直;我在右边画榕树,气根垂落。中间空着一大片,像条分界线。
中午太阳移到头顶,正好晒在空白处。
“这里怎么办?”她用笔杆敲了敲画布。
我调了个颜色,不灰不绿。“画光。”
“哪种光?”
“就是光。”
我们开始填补中间地带。她教我用画刀厚涂,我教她用水渲染。颜料混在一起,分不清是谁的。她的手蹭到我的,留下道蓝印子;我的碰到她的,沾了点绿。
画到下午,整幅画差不多了。白桦的根和榕树的须缠在一起,北方的天空透着南方的水汽。我们退后看画,汗味和松节油味混在一块儿。
“像我们。”她说。
我没接话。
第二天继续画。累了就换位置,她补我的南方,我修她的北方。我在她画的白桦上加了点柔和的黄,她在我画的榕树上添了些硬朗的灰。
第三天下午收笔。画靠在墙边,占了大半面墙。卡萝从柜底摸出个玻璃罐,里面是自酿的米酒。我们坐在地上对着画喝。
“下个月要去更北边写生。”她说。
“去多久?”
“两个月。”酒很辣,她眯起眼,“你回南方?”
我看着画上交融的色块,分不清哪笔是谁的。
“我等你。”
她又倒酒。这次没说话。
那晚我们聊到深夜。说到怎么把北方的山和南方的水画进同一幅画里,说明年也许可以一起办展。她说着说着就在墙上画草图,炭笔灰落在酒杯里。
半夜我醒来,画室灯还亮着。卡萝在沙发上睡着了,身上盖着那张画我睡相的速写。画用图钉钉在沙发背上,正对着她。她手里还攥着半截炭笔。
我给她盖毯子时,发现她手心全是黑的。
早上我先醒。阳光照在合作的那幅画上,颜色比昨晚更深。我拿笔在右下角写日期,旁边画了个小花苞。
卡萝醒来看见,没说话。她在花苞旁边画了朵五瓣梅。
窗外还在化雪,滴滴答答。我们的画在晨光里静静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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