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河对岸要绕很远的路。她们天没亮就出发,卡萝打着手电走在前面,光柱在晨雾里切开一条模糊的路。莉安跟得很紧,能听见自己粗重的呼吸在冷空气中结成白雾。
桥是木头的,有些木板已经腐朽,踩上去发出危险的吱呀声。卡萝走在前面,每一步都踩得很实,测试着木板的承重。走到一半时她停下,回头伸出手。
“这里,”她说,“木板裂了。”
莉安握住她的手,借力跨过那道裂缝。卡萝的手心很粗糙,但异常温暖。过了桥就松开,继续往前走。
河对岸的景色确实不一样。从这里能看见整条河的走势,河水在拐弯处撞出白色的浪花,远处的雪山在晨光中泛着淡金色的光。风更大,吹得画架吱吱作响。
卡萝选了个背风的地方支起画架。她从包里拿出准备好的麻绳,把画架腿和旁边的枯树桩绑在一起。“这里下午会起风,”她解释,“不固定住画架会被吹倒。”
莉安学着她的样子固定画具。她的手指冻得不听使唤,绳结打得歪歪扭扭。卡萝看了一眼,没说什么,只是走过来重新系紧。
作画时两人都很沉默。卡萝画得很快,大刀阔斧地铺色块,捕捉着晨光在雪山上移动的轨迹。莉安却迟迟没有下笔。眼前的景色太庞大,太复杂,她不知该从何入手。
调色盘上的颜料渐渐冻住了。她试着调出雪山的颜色,不是纯白,是带着蓝紫灰的复杂色调。试了几次都不对,不是太脏就是太艳。
卡萝不知什么时候走到她身后。“用群青打底,”她说,“再加一点玫红。”
莉安按她说的调色,果然调出了那种冰冷的雪山色。她继续画,卡萝就在旁边看着,偶尔指出一两个问题:“阴影太深了”“这里的笔触可以再干脆些”。
中午她们在避风处生了一小堆火,烤土豆吃。土豆表皮烤得焦黑,但内里温热软糯。就着热水吃下去,身子才慢慢暖和起来。
“你以前常来这种地方写生?”莉安问。
“嗯。”卡萝拨弄着火堆,“一个人。”
莉安想象着卡萝独自在这里写生的样子:背着沉重的画具,在寒风中作画,晚上回到冰冷的住处。这个画面让她心里发紧。
下午的作画顺利了许多。莉安渐渐找到了感觉,不再纠结于细节,而是大胆地捕捉光影。她画下了河水在午后阳光下泛起的粼粼波光,画下了对岸山坡上最后一抹残雪。
收工时,卡萝看着她的画点了点头。“进步了。”她说。
回去的路上,她们在桥边遇到一个放牧的老人。老人穿着厚重的皮袄,脸上布满深深的皱纹。卡萝用方言和他交谈了几句,老人笑着从怀里掏出个布包,递给她们两块奶疙瘩。
奶疙瘩很硬,带着浓郁的奶腥味。莉安小口小口地啃着,感受着那股特殊的味道在口中化开。
“他说下周会降温,”卡萝翻译着老人的话,“让我们多备些柴火。”
过桥时,夕阳正好。整条河都被染成了金红色,浮冰像一块块透明的琥珀。她们在桥上站了一会儿,看着这壮丽的景色。
“明天去上游看看。”卡萝说,“那里的冰瀑应该还没化。”
回到住处,两人都累得不想动。但还是坚持着收拾好画具,给炉子添了煤。莉安打水时发现水龙头冻住了,用热水浇了好一会儿才化开。
晚上她们挤在炕上整理今天的素描。卡萝的画大胆奔放,莉安的则细腻含蓄,两种风格放在一起却意外地和谐。
“这里,”卡萝指着莉安画中河水的一个转弯处,“可以再强调一下明暗对比。”
莉安点点头,在素描本上记下笔记。
窗外又下起了雪。但这一次,莉安不再觉得寒冷难耐。在这个偏远的边境小村,她找到了自己的节奏。每一天都在学习,在适应,在成长。
睡前,她看见卡萝在检查明天要带的画具,把每一支笔都削得尖尖的。煤油灯下,她的侧影显得格外专注。
莉安悄悄把暖水袋塞进卡萝的被窝。这一次,卡萝没有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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