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温来得比放牧老人说的更早。夜里风声变了调,像野兽在窗外嚎叫。清晨推开门,雪已没过脚踝,天地间只剩下白茫茫一片。
炉子烧得比往常更旺,煤块消耗得快。卡萝盯着所剩无几的煤堆看了很久,套上最厚的外套。“得去弄柴火。”她说,声音被围巾捂住,闷闷的。
村里能买到的木柴有限,且贵。卡萝带着莉安往后山走,那里有片疏林,能找到被风雪折断的枯枝。路被雪埋住了,每一步都陷到小腿深。卡萝走在前面,用一根长木棍探路,不时回头拉莉安一把。
树林里静得吓人,只有脚踩积雪的咯吱声和她们粗重的喘息。卡萝找到第一根枯枝,用脚踩住中间,双手一掰,树枝发出清脆的断裂声。她动作利落,很快就折了一小捆。
莉学着她的样子,手刚碰到树枝就被冰得缩回来。枯枝上结着层薄冰。她戴上手套再试,使不上劲,折腾半天才掰断一根细细的枝桠。
卡萝没催促,只是默默把折好的柴火捆成两捆,大的那捆背在自己肩上,小的递给莉安。“先这些。”她说,“多了背不回去。”
回去的路更难走。负重让她们在雪地里陷得更深。莉安喘得厉害,胸口发疼,背后的柴火像块冰,寒气透进骨髓。卡萝的步子也慢了,但依旧稳定。她不时停下来,不是休息,而是等莉安跟上。
到家时两人的睫毛都结了霜。卡萝放下柴火,第一件事是检查画具是否受潮。莉安直接瘫坐在炕沿,手指冻得僵直,解不开外套扣子。
卡萝生好炉子,走过来帮她。她的手指也又红又肿,但动作很稳。“活动手指,”她说,“不然会生冻疮。”
下午她们继续去捡柴。这次莉安效率高了点,能掰断稍粗些的树枝。卡萝找到棵倒伏的枯树,用带来的小锯子一段段锯开。锯木头的声音在寂静的林间传得很远。
“在北方,”卡萝一边锯木头一边说,“冬天最先学会的不是画画,是怎么活下去。”
莉安没应声,只是更用力地折着手里的枯枝。手心磨得发烫,反而感觉不到冷了。
傍晚,小院里堆起了一座小小的柴垛。卡萝用旧塑料布把柴火盖好,防止被雪打湿。莉安站在门口看她忙碌,突然发现卡萝的左手动作不太自然。
“手怎么了?”她问。
卡萝把左手往袖子里缩了缩:“没事。”
夜里,莉安趁卡萝睡着,轻轻拉起她的左手。手掌外侧红肿了一片,是白天锯木头时磨出的水泡破了。她找出随身带的药膏,小心地涂在伤口上。
卡萝在睡梦中皱了皱眉,没醒。
第二天柴火够了。但卡萝的手握不住画笔,一用力就疼。她试着用右手单独作画,画了几笔就放下。
“今天休息。”她说,语气听不出情绪。
莉安却支起画架,就着窗户透进的光画素描。她画院里那堆柴火,画柴火上覆盖的积雪,画塑料布被风吹起的褶皱。
“你在画什么?”卡萝问。
“柴火。”莉安头也不抬,“我们捡了一天的柴火。”
卡萝走过来看。画上的柴火垛在白雪映衬下显得格外坚实,每一根木头的纹理都清晰可见。
“形准了。”卡萝说。
这是她给出的最高评价。
那天下午,莉安又画了一幅。画上是卡萝锯木头时的背影,弓着身子,全身的重量都压在那把小锯子上。画面右下角,她仔细画出了那只缠着绷带的左手。
这次卡萝看了很久。
“明天,”她说,“手好了就继续画冰瀑。”
炉火噼啪作响,屋里弥漫着松木燃烧的香气。在这个寒冷的边境小村,柴火不只是燃料,是她们亲手挣来的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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