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里，炉火将熄未熄，投在墙上的光影微弱地跳动着。莉安听着身旁卡萝均匀的呼吸声，以及窗外永不停歇的风，很久才沉入睡眠。
再睁开眼时，天光已透过结着冰霜的窗户，朦朦胧胧地照亮小屋。卡萝不在炕上，炉子里添了新煤，烧得正旺，发出轻微的噼啪声。莉安坐起身，看见卡萝正站在窗边，用手指在厚厚的霜花上画着什么。她画得很专注，侧影在晨光里显得沉静。
莉安轻轻走过去。窗霜上，卡萝画了一个笨拙的、线条简单的小太阳。
“醒了？”卡萝没回头，声音带着刚醒不久的沙哑。
“嗯。”莉安看着那个小太阳，心里某个地方微微一动。
卡萝收回手，指尖被冰霜冻得发红。她转身走到炉边，用炉钩拨了拨煤块，眉头微蹙。
“柴火不多了。”她说，声音不高，却让屋里的暖意似乎降了几分。
莉安看向墙角，那堆她们辛苦捡来的木柴确实矮了一截。她走过去，学着卡萝平时的样子，挑了粗细合适的几根，小心地添进炉膛。火焰舔舐着新柴，很快燃得更旺了些。
“今天还去冰瀑吗？”莉安问。
卡萝摇了摇头，目光扫过所剩无几的土豆和那袋见底的面粉。“先去村里看看。”她系上围巾，把半张脸埋进去，“得弄点吃的。”
莉安看着她推门出去，深蓝色的身影融入门外白茫茫的光线里。风趁机灌进来，带着刺骨的寒意。她关好门，回到窗边，看着那个正在慢慢融化的霜花太阳，也伸出手指，在那小太阳旁边，小心翼翼地画了一朵云。
等卡萝回来，带回了更坏的消息。补给中断，小卖部里能买到的只有价格翻倍的挂面和几个冻硬的土豆。她们清点了所有皱巴巴的现金，沉默在空气中蔓延。
下午，她们还是背上绳子和手斧，走向了后山的疏林。雪更深，路更难走。卡萝沉默地在前面开路，每一步都陷得很深。莉安跟在后面，踩着她的脚印，感觉小腿被冰雪摩擦得生疼。
找到那棵倒伏的桦树时，两人都喘着气。卡萝放下工具，搓了搓冻僵的手，往掌心哈了口白气，然后握紧了小手斧。挥斧，劈砍。枯燥而费力的重复动作在寂静的林间回响。莉安则默默地将劈好的木柴捡起，用绳子捆紧。她的手指很快失去知觉，但动作没停。
劳作让身体发热，额角渗出细汗。回去时，背负着沉重的木柴，每一步都比来时更艰难。在一个陡坡，莉安脚下一滑，木柴的重量带着她向后倒。走在前面的卡萝像是背后长了眼睛，猛地转身，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那只手很稳，带着劳作后的温热和厚厚的茧子。
“歇会儿。”卡萝的声音有些喘。
她们在雪地上坐下，分享着水壶里仅剩的温水。水是冷的，划过喉咙，却奇异地带来一丝慰藉。
回到家，天色已晚。两人累得几乎说不出话，但还是先忙着将新柴堆放好，盖上防雪的塑料布。卡萝仔细检查着木柴，把潮湿的挑出来放在炉边烘烤。
炉火重新旺起来，屋里渐渐回暖。莉安去打水，发现水龙头又冻住了。她没作声，回屋舀了热水，慢慢地浇，直到冰柱融化，流出细小的水流。
晚饭是清水煮挂面，佐以一点咸菜。她们坐在炕沿，安静地吃着。热汤下肚，驱散了部分寒意和疲惫。
饭后，卡萝拿出素描本，左手掌缘的红肿让她握笔时微微发抖。莉安起身，从行李里找出那个小铁盒，坐回卡萝身边，拉过她的手。
卡萝的手指僵了一下，没有抽回。
药膏是清凉的薄荷味。莉安涂得很轻，很仔细。卡萝沉默地看着，半晌，才很低地说：“明天我去捡柴。”
莉安涂药的动作没停，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那晚她们睡下时，炉火还很旺。半夜，莉安醒来，发现厚被子大半盖在自己身上，卡萝那边只搭了个被角。她轻轻把被子推过去，掖好。黑暗中，她听见卡萝的呼吸声顿了顿，然后变得更加绵长均匀。
窗外风声依旧，但屋里很暖。那种暖，不只是炉火带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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