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面的冰看起来比前几天更厚，泛着一种不祥的青黑色。卡萝用脚试探性地踩了踩，冰层纹丝不动。她放下肩上的背包，取出那把已经有些卷刃的小手斧和一根磨尖的铁钎。
“离岸边远点。”她对莉安说，自己却走向冰面中央。
莉安站在河岸上，看着卡萝小心翼翼地在冰面上移动，不时用斧背敲击冰层，侧耳倾听回声。风掠过空旷的河面，卷起雪沫，打在脸上生疼。
终于，卡萝在一个地方停下。那里的冰面颜色略浅，隐约能看见底下模糊的流动阴影。她蹲下身，开始用铁钎的尖端一下下凿击冰面。叮、叮、叮——清脆的敲击声在寂静的河面上传得很远。
莉安忍不住也走上冰面。越靠近中央，越能感觉到脚下冰层的厚重与寒意。她看到卡萝的额角渗出了细密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在下巴处凝结成冰珠。
“我来试试。”莉安伸出手。
卡萝看了她一眼，把铁钎递过去，自己则拿起手斧，在凿出的小坑周围扩大范围。交替作业让效率提高了一些。冰屑四溅，落在她们的衣襟和手套上，很快融化成冰冷的水渍。
不知过了多久，随着一声脆响，铁钎终于穿透了冰层。一股冰冷的水汽瞬间涌出。卡萝立刻趴下身，凑近那个拳头大小的洞口往里看。
“有东西。”她的声音带着罕见的急促。
洞口太小，什么也看不清。她们继续扩大洞口，直到能容下一条手臂。河水在冰层下缓慢流动，幽暗深邃。
卡萝脱掉右手手套，毫不犹豫地将手伸进刺骨的冰水里。莉安倒吸一口冷气，看着她整条手臂都没入水中，在洞口附近摸索。
时间仿佛凝固了。只有卡萝紧抿的嘴唇和微微颤抖的手臂显示着她在水下进行的艰苦作业。突然，她手臂肌肉绷紧，缓缓从水中抽出手来。
指间夹着几缕深绿色的水草，上面还挂着几个小小的、壳色暗淡的河蚌。
“就这些。”卡萝的声音有些发颤，嘴唇已经冻得发紫。她把收获放在冰面上，水草和河蚌立刻开始结冰。
莉安赶紧把自己的围巾解下来，裹住卡萝湿透的手臂，用力揉搓。“够了，今天先这样。”
回程时，卡萝一路沉默。她的右手臂僵硬地垂在身侧，围巾已经冻硬。莉安提着那点可怜的收获，感觉它们轻得几乎没有重量。
到家后，莉安坚持让卡萝坐在炉边，自己处理那些水草和河蚌。水草带着浓重的腥味，河蚌又小又瘦。她用最后的盐和一点油，把它们煮成一锅浑浊的汤。
汤的味道并不好，腥气中带着苦味。但她们还是慢慢地、一口一口地喝完了。
夜里，卡萝发起了低烧。她蜷缩在炕上，额头滚烫，却还在不停地发抖。莉安把所有的被子都盖在她身上，自己只披着外套，守在炉边不时添柴。
后半夜，卡萝的烧渐渐退了。她睁开眼，看见莉安靠在墙边打盹，炉火映着她疲惫的侧脸。
“喂。”卡萝轻声唤道。
莉安立刻惊醒：“怎么了？要喝水吗？”
卡萝摇摇头，看着她被烟火熏得发红的眼睛：“明天……我去找老刘头问问，看他家有没有多余的粮食。”
这是卡萝第一次主动提出向人求助。
莉安愣了一下，随即点头：“我跟你一起去。”
炉火噼啪作响，映亮墙角那几片已经干枯的水草和空蚌壳。这些东西没能填饱她们的肚子，却让某些更重要的东西在冰天雪地里悄悄生长。
窗外，北风依旧呼啸，但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两个依偎的身影比任何时候都更加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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