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览结束后第三天，李老师约她们在画院附近的茶馆见面。春日的阳光透过竹帘，在茶桌上投下细碎的光影。
“展览反响很好。”李老师将一叠观众留言卡推过来，“特别是《根与芽》系列。”
卡萝翻开最上面一张卡片。上面用工整的字迹写着：“在冰层之下，我看见了春天。”
莉安也拿起一张。这张字迹潦草些：“谢谢你们让我想起，艺术可以如此真实。”
“有几个画廊来打听你们的作品。”李老师喝了口茶，“但我建议你们先别急着回应。”
卡萝点点头，把留言卡整理好放回桌上。“我们还在准备新作品。”
“那就好。”李老师露出欣慰的表情，“别被一时的关注打乱节奏。”
离开茶馆时，正午的阳光有些刺眼。她们沿着种满梧桐树的街道慢慢走着，影子在脚下缩短又拉长。
“你想画什么？”卡萝突然问。
莉安思考了一会儿。她看着街边推婴儿车的母亲，公园里下棋的老人，还有匆匆走过的上班族。
“生活。”她说，“普通人的生活。”
卡萝没有立即回应。她们又走过一个街区，在红灯前停下。
“可以。”绿灯亮起时，卡萝说，“但要找到你的视角。”
接下来的日子，她们恢复了规律的创作节奏。每天早晨，卡萝会先去市场写生，捕捉早市里鲜活的气息。莉安则留在住处，画窗外那棵玉兰从含苞到盛放的过程。
下午她们会交换场地。莉安去公园画散步的人群，卡萝在画室整理上午的速写。有时她们会一起去地铁站，观察行色匆匆的乘客。
一天傍晚，莉安在整理速写时发现一个问题。她画的都是一个个孤立的场景，缺乏内在的联系。
“它们像散落的珠子。”她把速写铺在地上给卡萝看。
卡萝蹲下来仔细看了一遍。“缺一根线。”她指着一幅画里等公交的老人，“比如他，每天这个时候都会出现在这个车站。”
第二天，莉安开始有意识地跟踪记录。她画下了同一个老人连续三天等车的姿态，画下了早餐摊主从开摊到收摊的全过程。这些画开始有了时间的维度。
卡萝则专注于市场的色彩研究。她调出了清晨第一缕阳光照在蔬菜上的颜色，正午时分阴影的灰度，傍晚收摊时那种疲惫的暖黄色。
两周后，她们各自有了第一批新作品。卡萝的画面上，市场的色彩如同交响乐般丰富而有层次。莉安的速写本里，普通人的日常被赋予了诗意的重量。
“还不够。”卡萝看着莉安的作品说，“你只是在记录，没有提问。”
这个问题让莉安思考了很久。那天晚上，她翻来覆去，直到凌晨才想明白。
第二天，她重新开始画那个等车的老人。但这次，她画的不只是老人的姿态，还有他等待时望向远方的眼神，破旧公文包上磨损的痕迹，以及被时光雕刻的手掌。
“你在画什么？”卡萝问。
“等待。”莉安回答，“以及等待背后的故事。”
卡萝点点头，这次没有提出批评。
春深了。玉兰花开始凋谢，新叶渐渐茂密。她们的画架上，新的系列正在慢慢成形。不同于《根与芽》的壮美，这些新作更加细腻，更加贴近生活的肌理。
有时她们会想起边境的冬天，那些寒冷的日子仿佛已经很遥远。但每当画笔落下，那些经历都会在笔触间悄然复活，化作画面中不易察觉的厚度。
傍晚，她们照例在画架前工作。窗外传来孩子们的嬉闹声，混合着画笔在画布上的沙沙声。
卡萝完成了一幅新作。画面上是早市的一个角落，晨光中，蔬菜的鲜亮与摊主粗糙的双手形成奇妙的对比。
“叫什么？”莉安问。
卡萝想了想：“《寻常清晨》。”
莉安看向自己的画架。上面是那个等车的老人，标题她已经想好了：《日复一日的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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