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复一日的等待》。”莉安念出这个标题，笔尖在标签纸上顿了顿，“听起来有点悲伤。”
卡萝正在清洗画笔，水流声哗哗作响。“等待本身不悲伤。”她头也不抬，“悲伤的是不知道在等什么。”
莉安若有所思。窗外，玉兰花瓣正悄然飘落。
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莉安醒来时，发现卡萝已经坐在窗边，就着晨光在速写本上画着什么。她的姿态很放松，铅笔划过纸面的声音轻柔而规律。
“在画什么？”莉安轻声问，怕打破这片宁静。
卡萝没有立即回答。她完成最后一笔，才将速写本转向莉安。画上是莉安睡觉时的侧影，头发散在枕头上，被子裹得很紧，只露出半张脸。
“你偷画我。”莉安说，语气里没有责备。
“你以前也画过我。”卡萝合上本子，“在边境。”
莉安想起那些画满卡萝背影和侧脸的速写本。那时她们还在为生存挣扎，画笔记录的是如何在严寒中相互依靠。
“不一样。”莉安说。
“哪里不一样？”
莉安思考着如何回答。晨光透过窗户，在卡萝的睫毛上投下细小的阴影。
“那时候画你，是因为你就在那里。”莉安慢慢组织着语言，“现在画你，是因为想画。”
卡萝的嘴角微微动了一下。她站起身，开始准备早茶。水壶发出的嗡鸣声填充了房间的寂静。
早市上，人声鼎沸。卡萝在一个卖豆腐的摊位前停下，仔细观察老板娘切豆腐的动作。莉安则被旁边一个卖花的小女孩吸引，那女孩正小心翼翼地为每束花洒水。
“你觉得她多大？”回去的路上，莉安问。
“十岁左右。”卡萝提着刚买的豆腐，“为什么问这个？”
“想起我第一次拿画笔的时候。”莉安说，“也是这个年纪。”
卡萝沉默地走着。经过一个十字路口时，她突然开口：“我第一次画你，你正在画室窗边发呆。”
莉安愣住了。她记得那个下午，阳光很好，她因为调不出想要的颜色而走神。
“你当时到底在看什么？”卡萝问。
“颜色。”莉安回答，“一种说不清的颜色。”
她们继续往前走。春风吹拂，路边的梧桐絮轻轻飘落。
“后来我找到了。”莉安补充道。
卡萝投来询问的目光。
“在你画我的那些素描里。”莉安说，“那种颜色。”
午后，她们在画室工作。莉安继续画那个等车的老人系列，卡萝则在准备新的市场题材。阳光从南窗斜射进来，在画架上移动。
“头发沾到颜料了。”卡萝突然说。
莉安下意识地摸了摸头发。
“左边。”卡萝放下画笔走过来。她的手指轻轻拂过莉安的发梢，取下一点钴蓝色。“好了。”
这个动作很快，几乎一触即分。但莉安感觉被碰过的地方微微发热。
“谢谢。”她说。
卡萝已经回到画架前，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但莉安注意到，她耳尖微微泛红。
傍晚，她们一起收拾画具。莉安负责清洗调色盘，卡萝整理画笔。配合默契，不需要太多言语。
“明天还去早市吗？”莉安问。
“嗯。”卡萝将最后一支画笔放回笔筒，“那家豆腐很好吃。”
莉安笑了。她知道卡萝不只是为了豆腐。
夜色渐深。莉安躺在床上，回想这一天。从清晨的素描，到早市的对话，再到午后那个短暂的动作。每一刻都平常，每一刻又都不平常。
她听见卡萝平稳的呼吸声，知道她也醒着。
“春天很适合重新开始。”莉安在黑暗中说。
隔了一会儿，卡萝轻声回应：“嗯。”
窗外，一轮新月挂在天空。在这个平凡的春夜，有些东西正在悄然生长，像种子破土，像新叶舒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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