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那条被踩出的隐约痕迹，她们继续向上。路似乎永无尽头，每一次以为快到山顶，拐过弯却又是新的上升。莉安的腿像灌了铅，呼吸带着灼热感。她不再去看前方还有多远，只盯着卡萝的脚跟，一步一步地跟着。
卡萝的步子也慢了下来，背负双份画具的肩背微微前倾，但节奏依旧稳定。在一次陡坡前，她停下，向后伸出手。这次不是短暂借力，而是稳稳握住莉安的手腕，带着她一起发力，攀上那段湿滑的土坡。松开时，两人掌心都沾着对方的汗和山间的潮气。
日头开始偏西，林间光线愈发昏暗。就在莉安几乎要耗尽最后力气时，卡萝再次停住。她侧耳倾听，然后抬手指向前方。
穿过最后一片纠缠的灌木，景象豁然开朗。
一片不大的山谷展现在眼前，依着山势开垦出几块梯田，种着她们不认识的作物。山谷底部，几间灰瓦木屋静静伫立，屋顶冒着极淡的炊烟。最引人注目的是屋旁一道溪流，以及溪边立着的几个用木头和石头搭建的简陋棚架，上面晾晒着大片灰黄色的、类似纸张的东西。风带来隐约的捶打声，规律而沉闷。
“就是这里。”卡萝的声音有些沙哑。
她们沿着田埂小心向下。靠近木屋时，捶打声越来越清晰。一个穿着靛蓝色粗布衣、背影佝偻的老人正坐在溪边一块大石前，双手举着一个沉重的木槌，反复捶打着石臼里浸泡过的植物纤维。
老人察觉到身后的动静，捶打声停下。他缓缓转过身，一张布满深深皱纹的脸暴露在傍晚的天光下。他的眼神混浊却锐利，目光在卡萝和莉安身上扫过，最后落在她们背着的画箱上，停留了片刻。
卡萝上前一步，没有多余的寒暄，直接从背包里拿出那张她一直带着的、边缘已经有些磨损的土纸，递到老人面前。
老人看了一眼，又抬起眼看了看卡萝，混浊的眼里似乎闪过一丝极微弱的波动。他放下木槌，沾满纸浆的手在衣服上随意擦了擦，接过那张纸，粗糙的手指摩挲着纸面。
他抬起头，望向卡萝，用带着浓重口音、生硬的通用语问：
“能吃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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