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木屋，老人将采集的“料”分门别类摊在棚架下的石板上。深褐块茎、暗绿树皮、灰白苔藓，散发着混杂的土腥与草木气息。
他没有立即处理，而是拿起烟斗，坐在门槛上。目光越过堆放的原料，落在渐暗的山谷里。
卡萝蹲在那些料前，拿起一块树皮，用手指掰断，观察断面。她又拾起一块深褐块茎，放在鼻尖下嗅了嗅，眉头微蹙。
莉安学着她的样子，拿起一块苔藓。触手湿凉，带着腐烂般的滑腻。她不确定这些看似寻常，甚至有些丑陋的东西，如何能变成纸的“筋骨”。
第二天，老人开始演示。他将深褐块茎放入石臼，加水，用木槌反复捶捣。不同于捶打山麻的沉闷，这次的声音湿重黏连。块茎逐渐碎裂，析出乳白色浆液，混合着更浓的陈旧气味。
“汁，”老人停下，用手指蘸了点白色浆液，示意她们看，“兑浆水里。”
他处理树皮更费时。先用石刀刮掉外层老皮，只取内里纤维丰富的部分，再浸泡、捶打。得到的纤维比山麻更长，颜色更深。
苔藓则直接晾干，揉碎成粉末。
新的纸浆在水槽中混合。加入了块茎汁液的浆水变得粘稠，悬浮着深色树皮纤维和苔藓碎末，颜色浑浊，像一条流淌着秘密的河。
卡萝拿起长木棍搅拌。阻力明显变大，她的手臂需要更用力。纸浆旋转时，散发出一种混合了苦、涩和微腥的复杂气味。
莉安站到抄纸的水槽前。新的纸浆更难驾驭，纤维容易纠结成团。她失败了两次，帘子提起时，纸浆分布得斑驳不均。
第三次，她深吸一口气，将竹帘更慢、更倾斜地送入水中，感受浆液流过帘面的细微变化。提起时，一层均匀的、带着杂色的纤维层覆盖在竹帘上。她小心地将它扣在湿纸堆上。
揭帘时，她屏住呼吸。
一张相对完整的湿纸留在纸堆上。颜色比之前的更深，表面能看到明显的深色长纤维和细碎的苔藓斑点，触感也更粗糙坚硬。
老人走过来，用粗糙的手掌抚过湿纸表面，感受厚度和纤维的分布。他的手指在一条突出的树皮纤维上停顿片刻。
“晾着。”他说完，便转身走开。
湿纸被刷上板壁。在午后的阳光下，它们颜色深沉，肌理分明，像一片片风干的土地。
卡萝站在板壁前，看了很久。然后她走回水槽边，看着槽底残留的、浑浊的纸浆。
“还不够。”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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