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在板壁上干透，呈现出深沉的赭褐色。卡萝将它们一一揭下，叠放整齐。她抽出一张，铺在木桌中央。
“试试这个。”她把一碟研磨好的青灰色矿物粉推到莉安面前。
莉安用手指蘸了些粉末，在纸角轻轻一抹。颜色立刻渗入纤维的肌理，呈现出一种被土地浸润过的质感。
“比画店的纸更吃色。”莉安说，指尖揉搓着残留的色粉。
卡萝正在调兑赭石颜料。“它认得这些颜色。”她将笔尖点在纸上，一道沉稳的红色便晕染开来，“这些石头和土里来的颜色。”
她们开始作画。莉安画的是溪水冲过石臼的景象，她用宽笔蘸满青灰色，在纸上拖出长长的水痕。卡萝则描绘老人捶打的动作，赭红色的线条短促有力，如同一次次落下的木槌。
“这里，”莉安停下笔，指着画面某处，“应该留白。”
“不。”卡萝用笔尖点了一处更暗的赭色，“这里需要更深的影子。”
她们争论着每一处用色，每一道笔触。有时莉安会突然伸手，抹开卡萝刚画上的一笔：“太硬了。”有时卡萝会按住莉安的手腕：“这里，再等一等。”
老人坐在门槛上，听着她们的对话。他听不懂那些关于色彩和构图的讨论，但能听懂语气里的专注。
傍晚时分，画作完成了。莉安的溪水在纸上奔流，卡萝的捶打动作定格在最具张力的瞬间。两幅画并排放在一起，仿佛能听见水声与捶打声在山谷间回响。
“该走了。”卡萝说，开始收拾画笔。
“这些纸……”莉安抚摸着剩下的纸张。
“带走。”卡萝将最后一张画仔细卷起，“它们已经完成了该做的事。”
老人站起身，从屋里拿出一个布包。里面是一叠他们最早造的那种土纸，颜色最浅，质地最粗。
“路上用。”他说完，便转身走进屋里。
她们将画作和纸张仔细打包。离开时，木屋静悄悄的，只有溪流声一如既往。
下山的小路被晨露打湿。莉安走在前面，忽然停下：
“我们还会造出更好的纸。”
卡萝在她身后应了一声：“嗯。”
“比这些更好。”
“也许。”
阳光穿过林隙，在她们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画箱在肩上沉甸甸的，里面装着这段山居岁月最珍贵的收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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