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寄出去三天，没有回音。
莉安每天都会去那间版画室。她试着用普通的铜版纸做了几次练习，油墨在光洁的纸面上均匀地铺开，效果标准，却总觉得少了什么。她看着那些成品，想起的是土纸在压力下呈现的不规则肌理。
第四天下午，她正在调整滚轴的压力，画室的门被推开了。
卡萝站在门口，肩上挎着那个洗得发白的帆布包，风尘仆仆。她看了一眼机器，又看向莉安。
“收到信了。”她说。
莉安放下手里的工具。“这么快？”
“嗯。”卡萝走进来，把帆布包放在工作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她打开包，里面是几罐油墨和几支不同型号的刻刀。“我们学校这周调课，多出两天。”
她的目光落在莉安刚才印的练习作品上，看了几秒。
“太规整了。”她说。
“我知道。”莉安拿起旁边放着的一张土纸，“用这个试过，但压力不好控制。”
卡萝接过纸，手指在边缘摩挲了一下。“纸的韧性比想象中好。”她抬头看向机器，“调一下压力试试。先用最浅的。”
莉安重新调整滚轴。卡萝站在她身旁，安静地看着她的动作。当莉安伸手去够一个扳手时，卡萝已经先一步递了过来。
她们花了整整一个下午调试机器。卡萝对机械的理解显然更好，她能听出滚轴转动时细微的异响，知道哪个部位需要上油，哪个螺丝需要拧紧。莉安则更熟悉纸张的特性，知道什么样的压力会让纤维断裂，什么样的速度能让油墨更好地渗透。
傍晚时分，他们终于印出第一张还算满意的作品。油墨深深吃进土纸粗粝的表面，呈现出一种机器纸张无法模仿的厚重感。
“可以了。”卡萝说，放下手中的刮板。
莉安看着那张作品，突然想起什么：“你住哪？”
“还没找。”卡萝用布擦着手上的油墨，“等会去车站附近看看。”
画室里沉默下来。窗外的天色正在变暗。
“宿舍楼有空床位。”莉安说，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显得很清晰，“我可以去问问舍管。”
卡萝擦手的动作停了一下。“不用。”
她把布放回工作台，开始收拾带来的工具。
“我带了睡袋。”
莉安看着她利落的动作，没有再坚持。她知道卡萝的习惯。
离开画室时，夜幕已经降临。她们在学校门口的小店吃了碗面。热气蒸腾中，卡萝从包里拿出一个笔记本，翻开一页，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各种纸张配方和试验数据。
“回去之后试了几种新配料。”她指着其中一行，“树皮的比例增加，纸会更耐磨。”
莉安仔细看着那些数据。她知道这些记录意味着卡萝回去后几乎没有休息，一直在继续他们的研究。
吃完面，卡萝背上包。“明天早上过来。”
莉安站在原地，看着那个深蓝色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晚风吹过，带着城市特有的温吞气息。她忽然觉得，这座熟悉的城市，因为一个人的到来，变得不太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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