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回溯到凌晨四点。
寒气凝成露珠,沉甸甸地挂在某个废弃厂房外围的草尖上。
端木曈指间夹着劣质香烟,红点在黑暗中明明灭灭,辛辣呛人的烟草味混杂着涂抹在褪色工装上的机油污迹,将他整个人包裹在一种被生活重锤后的麻木之中。
他眯着眼,目光死死钉在远处那片被惨白灯光笼罩的工厂大门。几个保安叼着烟卷,懒散地倚靠着门框,浑浊的眼珠偶尔扫过那些鱼贯而入的工人身影。他们大多佝偻着背,脚步拖沓,眼神空洞,沉默得如同被抽走了魂魄的泥偶。
端木曈摸了摸工装内袋中那张伪造的身份证——“陈耳东,25岁,某偏远山区户籍”——深吸一口空气后,肩膀微微塌陷下去,眼皮半垂,脸上堆砌出恰到好处的木然与畏缩。
......
“新来的?”一个保安眼皮都没抬,声音像破锣。
端木曈瑟缩了一下,声音含混沙哑:“是......昨天中介介绍的,说招工。”
保安嗤笑一声,随手甩过去一张登记表:“填完滚去三号车间找王胖子。”
端木曈笨拙地抓着笔,填写着虚假的信息,眼角余光无声地切割着工厂内部的景象。
找到三号车间时,那个被称为“王主任”的胖子正叼着烟,唾沫横飞地指挥工人搬运箱子,满脸横肉随着他的吼叫抖动。
“新来的?叫什么名字。”王胖子斜睨着他。
端木曈缩着脖子点头:“我......我叫陈尔东,中介说......一天两百,包吃住......我就来了。”
王胖子咧开嘴,露出一口黄牙:“没错!干满一个月发钱!不过嘛,”他拖长了调子,“头三天试用,白干!懂不懂规矩?”
端木曈脸上挤出为难:“这......不太合适吧?”
王胖子脸色骤然一沉,大手重重拍在他肩上,力道大得让他一个趔趄:“爱干干,不干滚蛋!”
端木曈立刻“惊恐”道:“干!我干!”
王胖子鼻腔里哼了一声,“滚去那边装箱!手脚麻利点!磨磨蹭蹭的小心抽你!”
端木曈默默接过他塞过来的工作服,老实地点了点头。
两天前,一封匿名信躺在主编的案头,揭露了这里的罪恶,于是,他主动请缨。任务很明确:潜入这座名为“永荣制造厂”的黑窟窿,查清并取得它非法用工、囚禁劳工的证据。
——
埙篪?
洛毅德简单翻开了一下复印件,便递给了站在身后的秋桐,问道:“听起来像寻宝游戏?难点在哪?”
“难点有几个。”周伯峰叹了口气,“第一,遗嘱中明确禁止继承人雇佣专业的侦探、寻宝人或使用大型探测设备,只能依靠自身的力量完成。”
“第二,”周伯峰继续道,“遗嘱里提到,印章就藏在‘童年笑声最多的地方’。老宅占地不小,房间众多,花园假山池塘一应俱全。”
“第三,”周伯峰脸上露出一丝忧虑,“时间紧迫,只剩下不到二十天了。而且,我有两个弟弟和一个妹妹,他们也都虎视眈眈......”
他看向洛毅德,眼神恳切:“所以,我需要你们的帮助。一方面,帮我看看这份遗嘱是否有漏洞。另一方面,我需要您帮我找出那枚印章!这不仅仅是为了赢得遗产,更是告慰家父在天之灵。费用方面,请放心,周某绝不吝啬。”
洛毅德摸着下巴,陷入了沉思,他看向秋桐:“老二,遗嘱你怎么看?”
秋桐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遗嘱由三名律师见证并公证。‘禁止雇佣或实质性地有偿利用任何专业寻宝、侦探机构或人士的服务’这条,关键在于‘实质性地有偿利用’和‘服务’的界定。”他指着条款,“如果我们是以律所的身份,接受周先生委托,对遗嘱条款进行法律层面的咨询和解读,这是没问题的。至于侦探部分......”他看向洛毅德。
洛毅德眼中狡黠之色轻闪:“我们Lloyd律师事务所,接受客户委托,进行‘遗产执行环境安全评估’,确保遗产分配过程在公平的环境下进行,这很合理吧?评估过程中,如果‘意外’发现某些关键线索,怎么能算是提供‘侦探服务’呢?”
周伯峰先是一愣,随即恍然大悟,“洛所长......真是思路清奇!妙!妙啊!”
朱胭在一旁撇撇嘴,小声嘀咕:“笨!不收钱就行了。”
洛毅德权当没听见,对周伯峰伸出手:“那么,周先生,这个案子,我们Lloyd律师事务所,接了!”
周伯峰是先联系朱胭再过来的,自然也是由她开车相送。临出门前,朱胭还不忘回头冲洛毅德做了个大大的鬼脸,引得洛娉娉咯咯直笑。
门一关上,洛毅德就拍拍手,领着大家进了会议室,“小的们,来活了!娉娉,开投影!”
幕布降下,洛毅德将遗嘱关键页的扫描件、周伯峰提供的老宅平面图以及他记录的关于“童年笑声最多处”的信息投影出来。
“老二,遗嘱这块你负责,另外,研究一下周秉宸周老爷子生平的资料。”洛毅德首先点将秋桐。
“龙猫,”洛毅德转向吴拓邦,“你负责查周家另外几个子女,周仲林、周叔竹、周季兰。第二,在不暴露的前提下,看看能不能搞到老宅内部的监控?”吴拓邦比了个OK的手势。
“娉娉,”洛毅德看向妹妹,“你的任务是帮秋桐整理资料;以及分析老宅的平面图,找出周家兄妹儿时可能活动的地方——书房角落、花园秋千、假山洞、阁楼之类的;还有,如果有可借鉴的案件卷宗都找出来!”
洛娉娉小脸一垮,喃喃道:“啊?又找档案啊......”
“至于我,”洛毅德手指点了点投影,“得亲自去那座老宅‘评估’一下环境。”他顿了顿,目光转向吴拓邦:“龙猫,以防万一,你顺便也留意一下老宅的进出人员,特别是可疑的生面孔。”
“明白,老大。”
洛毅德走到白板前,拿起笔,写下“童年笑声最多处”,并在这几个字上画了一个大大的圈,又在旁边写下“埙篪”二字。
......
秋桐和洛娉娉从后院的文件室里抱出一堆材料,回到前面的工作区。
洛娉娉嘴里含着根棒棒糖,随着她嘟囔在腮帮子鼓起一个小包:“二哥,你说周老爷子遗产肯定不少吧?而且周家子女应该都不缺钱,”她将材料都放在秋桐的工位上,摇头道:“分多一点分少一点又有什么关系呢?”
秋桐在办公椅坐下,把自己抱着的那堆材料也放到桌上,从里面抽出一份文件夹,语气毫无波澜:“每个人在意的东西不同。”
对面,吴拓邦的“领地”,三块巨大的曲面屏同时闪烁。他戴着降噪耳机,十指在机械键盘上时不时敲击出几声哒哒声。
“龙猫,你那边有什么发现吗?”洛娉娉像只灵巧的猫溜过去,顺手顺走了他桌上的一包薯片。
吴拓邦哀嚎道:“那是我最喜欢的口味!!”随即,他一边叹气,一边调出几份资料,“小妹周季兰,周秉宸第二任妻子所生,算是老来得女。最近私人账户有一笔异常支出,疑似雇了私家侦探。”
洛娉娉咔嚓咬碎薯片:“你确定?”
吴拓邦耸耸肩:“也可能只是巧合。至于我为什么这么怀疑,你听下去就明白了。”他敲了下快捷键,“老三周叔竹,名下有好几家空壳公司,能查到不少可疑的大额资金往来,前阵子又从‘七门’那购置了些特殊的探测设备。”他顿了顿,没再深入。
秋桐闻声抬起头来,“‘七门’?”
“就是那个‘七门’,我在黑网查到的。”吴拓邦鼠标一点,屏幕上弹出一个年轻人的照片,“至于老二周仲林,也有意思!他身边那个所谓的‘侄子’——”他手指点了点屏幕,“职业寻宝客,道上诨号‘鼠爷’。”
洛娉娉瞪圆了眼睛::“全员作弊?”
吴拓邦咧了咧嘴,露出一口白牙像极了‘宫崎骏’笔下的‘龙猫’:“周伯峰找上我们,还真是以毒攻毒!”
——
周家老宅静卧在城郊,红砖灰瓦浸润着岁月的包浆,民国遗风混着西式线条,沉淀出一种独特的沧桑。庭院里假山嶙峋,池塘如镜,几株虬枝盘结的老梅树沉默伫立,枝干在稀薄的阳光下投下清冷的影子。
洛毅德双手插在双龙夹克的口袋里,不疾不徐地踩着鹅卵石铺就的小径。朱胭跟在他侧后方半步,一身红裙似火,脸上明晃晃地写着“不耐烦”——她把周伯峰送回来后,就被后者留下来喝茶,跟着便等来了洛毅德。
“喂,你到底要在这破院子里磨蹭到什么时候?”朱胭脚尖不耐烦地踢开一颗碍事的小石子,石子咕噜噜滚进池塘,溅起一圈微澜。
洛毅德侧头,唇角勾起一丝懒洋洋的笑:“急什么?‘安全评估’讲究的就是细致入微,慢工出细活,不然怎么对得起周老先生付的丰厚律师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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