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
祝秋回过神,耳边一瞬的寂静和眼前清晰的十岁少年顷刻消失。锣鼓喧天,她转过头,谢辞模糊的一身红衣正朝向她。
错觉?
祝秋一怔,谢辞好像又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师父,你怎么了?”少年语气忽然低了些,“是哪里不舒服?”
“……不,没事,”祝秋摇摇头,有些疑惑,“阿辞,你刚才看到花车上有人了吗?”
谢辞快速转了下头,又看回来:“那个吆喝的老汉?”
“是个很年轻的少年。十岁左右的模样,戴着不露无关的白玉面具。”
祝秋看到谢辞转身沉默了好一阵,似乎是在仔细寻找。
最后他摇头:“师父,没有。”
祝秋:“……”
谢辞又问:“师父看见了?”
祝秋有些怀疑自己了:“……似乎是看见了。”
“可师父双目不是……”
“嗯,所以有些奇怪。”
既然是神罚,难道还能忽然恢复一下吗?
而且那少年似乎就是在朝他们的方向看……
“算了,”祝秋先一步摇摇头,非常顺手地拉上了谢辞的手,“若是机缘,总会再见。若是不见,那也没什么好想的了。”
谢辞一下笑了:“师父总是在医术以外的方面如此豁达……”
他说着一顿,不说话了。祝秋看过去,却看不清他的表情,自然也看不见少年正微微垂头,目光落在两只交握的手上。
有些错愕,又有些沉,酝酿着晦涩的感情,包含着隐忍的欲-望。
甚至凭借着祝秋看不见的时机,抬眸也不藏着如此的眼神,只语气装作上扬。
“有时也羡慕师父的病人呢。”
祝秋轻笑:“这算什么话?哪里有人会喜欢生病?”
谢辞握着祝秋的手,自然地带着她继续朝前走:“或许有呢。”
少年的答案含糊不清,祝秋权当他是随口一说,也只是笑了笑。
直到两人经过两处摊位,祝秋听见一妇人和另一个妇人小声喃喃:“那牵手的小夫妻……诶呀,就一红一白,样子也好看那对,真好啊,当年我夫君也这般牵着我逛祭神街……”
一红一白?牵手?
祝秋一怔,这才感觉到左手正被温暖包裹。
“啊。”她轻开口,下意识就想收手——却没收动。
她的手被谢辞握的很紧,少年甚至转过身,语气正常而疑惑:“师父?”
“……手,”祝秋顿了顿,难得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尴尬地淡淡笑了一下,“许是刚才我一顺手,你别介怀。”
“介怀?”谢辞的声音听起来很坦荡,“怎么会。师傅双目难识路,这里又人多,我本就该带着师父。倒是师父怎么了?往日便是我背师父,师父也不说什么才对。”
他说着好像还凑近了些,清淡的香气弥散开来:“师父……你好像脸有些红?是哪里不舒服吗?”
“……!”
祝秋脑海一空,脚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却被一只宽大的手揽住。
“师父小心!”谢辞的声音听起来又有些着急,“后面有人。”
后面有人吗?
祝秋不知道,但阿辞说的,那一定没错。
她连忙又超前躲了躲,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腰后的手也在揽着她朝前靠。温热和淡香都几乎环绕住她,若不是手里的灯笼抵到了少年,或许还会更近。
“师父……”少年顿了一下,却没继续说。
一种奇异的感觉从心口缓慢地烧出,祝秋这下真觉得脸有些发热:“后面的人走了吗?”
“……没。”
“那你稍微往后退一退,我们靠边一些。”
“啊,好。”
谢辞眼中闪过一丝懊恼。
腰后的手带着她随着少年圈起来的怀抱一起靠边走了走,周围空旷了些,祝秋连忙往后退去,而腰后的手也不再阻拦。
她像一条鱼,很滑的从少年的怀抱里溜出去。
微凉的空气重新扑面而来,祝秋侧了侧脸。
那奇怪的、陌生的感觉还未褪去,她不知道是什么,但下意识想要逃避。
可听话的谢辞,偏偏在这一刻不听她的话。
他关心地凑近:“可师父还没说你怎么了。脸好像还是红,还难受吗?”
“……”祝秋抿唇,语气带着些自己察觉不到的无措和不解,“无碍,嗯,大抵是无事的。许是刚才人太多,有些热。”
可热该这样吗?
心跳有些快,脸颊、耳尖和脖颈都有些发热。
气血虚弱、心脾两虚?但那不该发热。
气滞血瘀?可她并未少眠,饮食和其他也都如常……
“师父会不会是肺热阴虚?脏腑亏虚,失于滋养,阴虚不可制阳[1]……师父,你可五心烦热,口干唇燥?”
谢辞的声音从面前响起,这些祝秋也在心里想过了,并不是,也没有。
那是为什么?
她不说话,谢辞却靠得更近了,与其分明满是担忧:“师父!该不会——”
“谢公子!”
一道清亮而温润的声音忽然响起。
祝秋一顿,面前的少年也猛地停下,两人在一个颇为暧昧的距离维持了很短时间,随即祝秋侧开视线,看向远处。
高挑的白色身影,旁边是模糊的紫色,两人并行而来,是萧泽和箬檀。
“找了谢公子和祝姑娘许久,二位竟已逛了这般远,我和箬檀险些还以为你们没来。”
淡淡的皂角香离开了些,祝秋朝萧泽和箬檀一笑,就听见谢辞也恍然道:“竟都逛到司卿结束公事?那是挺久。许是和师父逛得太开心,一时没注意时辰。”
“……二位开心,那我便也就放心了。”萧泽笑意淡了淡。
而等他的视线落到面前两个人相握的手上,更是一顿,眼眸登时划过一阵冷。
箬檀将一切尽收眼底,她抿唇,但下一刻忽然上前。
“是呀!我还想着和祝姑娘好好逛一逛呢。缚妖司都是些没意思的男人,我许久没和漂亮仙子逛街了。”
祝秋感觉到自己的胳膊被箬檀一挽,带着她就转身——
身后的手却硬生生还是拽住了她。
这一顿,祝秋一惊,箬檀也一惊,但很快又笑起来:“谢公子怎么还这般缠着祝姑娘?知道你们师徒感情好,但也让我稍微和祝姑娘逛一会儿吧?我又不会拐走你师父。”
少女声音清脆,祝秋指尖一蜷,方才那阵奇怪的感觉又像回浪般拍回来了一下。
祝秋立刻松开手。
“……无事,”她抬头,尽量如常地朝谢辞笑笑,“我便同箬檀姑娘逛一会儿。”
箬檀立刻开心起来,拽着祝秋就往前走:“太好了!这祭神街我从小就逛,很多好玩的东西就我们岐安人才知道。我带你去……”
银铃般悦耳的声音响着,祝秋不由转头最后看了一眼。
那红色的身影慢慢直起来,似乎是在看她,但很快,他收回视线,不知道是不是在和江洵说着什么。
“这个!糖卷!祝姑娘你刚才吃了吗?”
箬檀的声音喊回她。
“糖卷?没有……”
她说着转回身,手中的灯笼却划过一个弧线,和一个跑过来的小孩相撞。
纸灯笼易破,只“啪嗒”一声,灯笼杆便半断,撕破的灯笼纸面被风吹着,像残破的白叠翅膀。
-
两个容貌俱佳的女子在前面挽手逛着,两个同样不凡的男子在后面跟着,如此养眼的两对人几乎成了祭神街上吸引视线的风景,不少人朝他们看去,还总要多看一阵才收回视线。
谢辞讨厌这些视线。
如今祝秋不在他身边,又背对着他,他身边只剩萧泽,这几乎是这世上最差最烂的处境了,他没有一丝一毫伪装,一脸冷淡轻蔑,眼睛睨过街边盯着他的孩子,孩子都瞪大眼睛,连忙收回视线。
“谢公子未免也太凶了些。”
身边萧泽忽然开口,谢辞收回视线,连萧泽看都不看一眼。
街上锣鼓声还热闹,人声也繁杂,他们和祝秋箬檀的距离并不远,但说话声很难被听见。
这是第一次,属于谢辞和萧泽单独交流的机会。
谢辞只扯了下嘴角:“面对不重要的人,不都是毫不犹豫地放开?多给一个眼神都是浪费。”
萧泽:“……”
白衣男子看着前面祝秋的背影,脸上的笑淡了两分。
“谢公子又何必含沙射影。”
“是吗?”谢辞这才看向他,“那我就直说了——既然选择离开,就不要再滚回来,既多余,又平白惹人厌。”
少年的语气带着嘲讽和不加遮掩的厌恶。
萧泽却平淡:“这是何意?我听不懂谢公子在说什么,但我明白一个道理……若是自己想要的,便必须苦苦费上心思和力气,才有机会得到。谢公子以为呢?”
“这我倒听不太懂了。我想要只一件事,但这件事就在我手中,握紧并不是一件难事,太简单了,我一定握好。”
“……”
萧泽脸彻底冷下来了。
但只有一瞬,下一刻,他又轻笑。
“真的吗?”
他转过头,和谢辞对上视线。
两个少年一个懒散,一个温雅,但眼神却都仿佛淬了暗冰。
萧泽继续问:“若真是如此,谢公子又为何对我如此大的敌意?饶是祝姑娘……也对我江某颇为欣赏呢。”
萧泽的语气好像真的很疑惑,听得谢辞一顿,脑海里下意识就浮现出书房那副画。
不止画,还有后山竹林里的石碑,那青翠的竹笛,以及女人带着怀念的眼眸。
谢辞的眼底一暗,却也笑了。
“……这道理不是很简单?”
“古云水聚活运,土则无魂。土是死物,才来埋死人,不遇水,方可松散干爽些,人偶尔低头还能看见。”
“而水是活物,清泉而下,清溪长流,干净纯粹。二者不搭界,土尚且有得看。可若是不小心混在一起……”
谢辞“诶呀”一声,轻嗤着叹气:“那就是污泥了。又稀又烂,脏得不行,走路都要躲远点,溅到脚上可晦气。”
“江司卿,你说是不是?”
[1]取自百度,若有任何错误,欢迎指正(鞠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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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第 4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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