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的清晨,阳光透过薄雾洒进卧室,为房间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
沈熹微先醒来,侧身看着身边仍在熟睡的顾怀瑾。
连日来的噩梦让他眼下有着淡淡的阴影,但此刻他的睡容平静,眉头不再紧锁。
她轻手轻脚地起床,准备给他做一顿丰盛的早餐。
经过几天的观察,她发现顾怀瑾在情绪低落时往往会食欲不振,而充足的营养对缓解心理压力有着不可忽视的作用。
厨房里,沈熹微系上围裙,开始准备食材。
她打算做他喜欢的海鲜粥,配上几样清淡小菜。
煮粥需要耐心,她小心地控制着火候,不时搅拌,防止粘锅。
粥香渐渐弥漫开来时,沈熹微想起书房里有一本关于海鲜料理的书,或许能找到些摆盘的灵感。
她擦干手,轻声走向书房。
顾怀瑾的书房整洁得近乎刻板,所有文件分门别类,书籍按高低排列,连笔筒里的笔都朝着同一个方向。
沈熹微不禁微笑,这确实很符合他的性格。
她在书架上寻找烹饪书时,无意中碰落了一本厚重的相册。
相册落地时,从中滑出几张散落的照片。沈熹微赶忙蹲下收拾,生怕弄乱了顾怀瑾精心整理的空间。
照片大多是顾怀瑾年轻时在军队的留影,有着青涩而坚定的面庞。
其中一张是他与周磊的合影,两人勾肩搭背,笑容灿烂,背景是一片训练场。
沈熹微小心地将照片拾起,目光停留在周磊脸上
——那是一张阳光而真诚的脸,眼神中透着温暖。
当她准备将照片放回相册时,注意到书柜最下层有一个不起眼的旧木盒。
盒子是深棕色的,表面有着细微的划痕,一把小锁紧紧闭合着。
它与其他整洁摆放的物品格格不入,仿佛被刻意隐藏在这个角落。
沈熹微并非好奇之人,但那个盒子散发出的孤寂感让她莫名在意。
她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盒盖,感受到木质的温润。
就在这时,她听到卧室传来的动静,赶忙将照片放好,起身离开书房。
顾怀瑾已经醒了,正站在厨房门口,看着灶台上咕嘟冒泡的海鲜粥。
“好香,”
他声音还带着睡意,
“你起得很早。”
“想给你做点好吃的,”
沈熹微转身继续搅拌粥,
“快去洗漱,马上就可以吃了。”
早餐时,顾怀瑾的状态明显比前几日好很多。
他吃了两碗粥,还称赞小菜爽口。
沈熹微观察着他的表情,犹豫是否要提起那个木盒。
“今天有什么计划吗?”
她最终选择先不提及。
顾怀瑾放下筷子:
“我想去个地方,你愿意陪我吗?”
一小时后,他们开车驶向城郊。
顾怀瑾没有说明目的地,但沈熹微能从他的表情中感觉到,这趟出行对他意义重大。
车最终停在一处宁静的墓园前。
阳光透过高大的松柏,在石板路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顾怀瑾从后备箱取出一束白菊,轻声说:
“周磊安葬在这里。”
沈熹微的心轻轻揪紧。
她握住顾怀瑾的手,与他并肩走入墓园。
周磊的墓碑简洁而庄重,上面刻着他的生卒年月和一句“永远活在爱我们的人心中”。
顾怀瑾将白菊轻轻放在墓前,站了很久,没有说话。
沈熹微静静地陪在一旁,她能感觉到顾怀瑾身体的紧绷,也能感觉到他努力维持的平静。
“他本不该在这里,”
顾怀瑾终于开口,声音低沉,
“他应该有自己的修理店,有妻子和孩子,周末带着家人去郊游。”
沈熹微轻轻握紧他的手:
“但他选择了保护你,因为他认为你值得。”
顾怀瑾转身看她,眼中有着沈熹微从未见过的脆弱:
“值得吗?
我活下来了,但我的生活只是一连串的工作和成就,没有他梦想中的简单幸福。”
“活着本身就是值得的,”
沈熹微坚定地说,
“而你现在正在学习如何活得更加完整,这不正是对牺牲的最好尊重吗?”
顾怀瑾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良久,然后缓缓点头。
他最后看了一眼墓碑,轻声道:
“我们走吧。”
回程的路上,顾怀瑾比平时沉默,但不再是那种封闭的沉默,而是一种沉淀的宁静。
沈熹微也没有打扰他,只是偶尔轻轻碰触他的手背,让他知道她在身边。
回到家后,
顾怀瑾直接走向书房。沈熹微在厨房准备茶水,思考着该如何自然地提起那个木盒。
当她端着茶盘走进书房时,看到顾怀瑾正坐在书桌前,手中拿着那个深棕色的木盒。
他的表情复杂,手指轻轻摩挲着盒盖上的划痕。
沈熹微将茶盘放在茶几上,轻声问:
“需要我回避吗?”
顾怀瑾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犹豫,然后摇头:
“不,你可以留下。”
他深吸一口气,从抽屉里取出一把小钥匙。
钥匙插入锁孔时发出轻微的“咔哒”声,锁开了。
顾怀瑾的手在盒盖停留片刻,仿佛在积蓄勇气,然后缓缓打开。
盒子里没有多少东西:
几枚军功章,一封装在透明袋里的信,一张周磊的单人照片,还有一枚略有锈迹的子弹壳。
每件物品都摆放得整整齐齐,仿佛经常被取出查看。
顾怀瑾首先拿起那枚子弹壳,声音平静得近乎诡异:
“这是从周磊身体里取出来的。我留了下来,作为提醒。”
沈熹微的心狠狠一疼,但没有打断他。
他又拿起那封信:
“这是周磊写给他父母的信,本来应该在任务结束后寄出。
但他没能回来,最后是我代为转交的。
我留了一份复印件。”
最后,他的手指轻轻拂过周磊的照片:
“这是他从训练营毕业时拍的。
他说要寄给父母,但一直忘了。
后来,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沈熹微走到他身边,轻轻将手放在他的肩膀上。
她能感觉到他身体的轻微颤抖,尽管他的表情依然平静。
“这些年来,我每次感到自己快要忘记那份痛苦时,就会打开这个盒子,”
顾怀瑾的声音低沉,
“我害怕如果连我都忘记了他,那他就真的消失了。”
沈熹微的心为他的话而疼痛。
她终于明白,顾怀瑾不是无法走出过去,而是不敢走出
——对他而言,记住周磊是一种责任,甚至是一种自我惩罚。
“怀瑾,”
她轻声说,
“记住一个人,不一定要通过痛苦的方式。
周磊活着的时候,带给你的应该是快乐,而不是痛苦。”
顾怀瑾怔住了,仿佛从未从这个角度思考过。
沈熹微拿起周磊的照片,照片上的年轻人笑容灿烂,眼神明亮:
“你看,他希望你记住的是这样的他,而不是他死去的样子。”
顾怀瑾的眼中泛起泪光,但他强忍着没有让泪水落下。
他轻轻接过照片,手指微微颤抖。
“我从来没有告诉过任何人这个盒子的存在,”
他低声说,
“连周晨阳都不知道。”
沈熹微握住他的手,
“但怀瑾,是时候用不同的方式记住他了。
不是通过痛苦和愧疚,而是通过他留给你的美好回忆。”
顾怀瑾沉默了很久,然后缓缓将盒子里的物品一件件取出,整齐地摆放在桌面上。
他拿起那枚子弹壳,凝视良久,然后轻轻放下。
“也许你是对的,”
他终于说,
“也许我一直用错误的方式纪念他。”
沈熹微没有催促,只是静静地陪着他。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那些尘封的印记上,为它们镀上一层温暖的光泽。
顾怀瑾最终将物品重新放回盒子,但没有上锁。
他将盒子放回书柜,但这次不是隐藏在最底层,而是放在了一个更容易触及的位置。
“我不会忘记他,”
顾怀瑾转身面对沈熹微,眼神清明了许多,
“但我会试着用他希望的方式记住他——带着感恩,而不是愧疚。”
沈熹微投入他的怀抱,感受着他有力的心跳。
这一刻,她知道自己见证了一个重要的转折
——不是忘记过去,而是以更健康的方式与过去和解。
...
傍晚,他们一起准备晚餐。
顾怀瑾主动提出帮忙,虽然动作依然生疏,但态度认真。
沈熹微耐心地教他切菜的技巧,厨房里充满了轻松的氛围。
饭后,顾怀瑾再次走进书房。
沈熹微没有跟随,给他足够的私人空间。
过了一会儿,他走出来,手中拿着周磊的那张单人照片。
“我想把这张照片放在客厅,”
他说,
“提醒我生命中有过这样一个好朋友。”
沈熹微点点头,帮他找了一个合适的相框。
照片被安置在书架上,与其他装饰品融为一体,不再是一个需要隐藏的秘密。
那晚,顾怀瑾入睡前依然有些紧张,但当他看到床头柜上沈熹微准备的安神茶,
以及客厅里那张温暖的笑脸照片时,表情柔和了许多。
深夜,他再次被噩梦惊醒,但这次程度轻了很多。
沈熹微立刻醒来,轻轻安抚他。
令人惊喜的是,顾怀瑾很快再次入睡,没有像之前那样长时间惊醒。
...
清晨,当第一缕阳光照进房间时,顾怀瑾已经醒了。
他静静地看着身边熟睡的沈熹微,眼中充满了感激。
他轻手轻脚地起床,走向客厅。周磊的照片在晨光中显得格外温暖,那张年轻的脸仿佛在说:
向前看,朋友,带着我那份好好活。
顾怀瑾轻轻触摸相框,低声道:
“我会的,兄弟。
这次,我真的会尝试。”
然后他转身走进厨房,开始笨拙却认真地准备早餐。
今天,轮到他来照顾那个教会他如何与过去和解的人了。
尘封的印记终于被打开,不是被遗忘,而是被重新诠释。
在爱的光照下,即使是最深的伤痛,也能开出希望的花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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