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震子忽然侧耳倾听,眸中精光一闪:“老吴,阿丑是不是进宫了?”
吴不知想了想:
“这个,我还真不知道。这三个没有谈妥的事情,我都给当事人发了手牌与木牍,通知他们今天过来到偏殿候着,许带亲属。本来他们进来,是要通报给我的,但是刚才我被……估计没有通报到我这里吧……”
吴不知眼睛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破衣烂衫,言下之意已经很明了:“我都险些成了阶下囚了,还能收到啥通报啊……”
“我靠,那我应该猜的没有错……”雷震子皱眉,“罢了,与其被告发,不如我自己招了吧……”
他一脸羞愧地看着文王:
“爹弟,这一年我对口水进行了严格地管控,出水量极低极低,在忍无可忍的情况下,统共只吐了两次——一次是对那姓周的村长,另一次,就在昨日,我吐了个叫阿丑的,还打了他……”
文王眉头微蹙:“这个阿丑,难道比那周村长更为可恶吗?”
雷震子摇摇头:“那倒没有……这个阿丑,实在是太讨人厌了!别的不说,但说他那张脸,爹弟你等会见了,保管连饭都吃不下!”
“怎么能因为人生得丑,就吐他打他呢!”文王声音微沉。
“我吐他打他,主要是因为他辱骂爹弟你……”
文王神色立时转了:
“好孩子,爹弟明白了。我虽不准你吐口水,然有些人,确是该吐、该打!你吐他、打他,实则是帮他,教化他。不想我家小震震不仅一年长大,竟还有为人师表的天赋……”
雷震子挺直腰板:
“哈!我就知道爹弟一定会赞成的!其实他辱骂爹弟的事情已快一年了,上次让他跑了,怎么昨日偏又撞上了?孩儿觉得此乃天意,合该小惩大诫。至于今天,他又送上门来……正好新账旧账一起算!”
话音未落,他猛地朝房梁上一口唾沫射去!
“哎哟!”
一声惊呼,一个小小身影应声跌落,直直砸向文王头顶。雷震子眼疾手快,伸手一抄,稳稳接住。
竟是阿丑!一年过去,他几乎没长个儿,与蹿高一大截的雷震子相比,更显瘦小可怜。
吴不知尖声大叫:“来人!有刺客!”
殿外侍卫瞬间涌入,刀剑出鞘。
阿丑却在雷震子手中挣扎喊道:“师父!师父!”
文王定睛一看,摆手道:
“这不就是个孩子吗?赶紧放下。我看这孩子的面相好奇特呀,朕现在都不好确定他是不是个人,该不会是别的什么物种吧?哦,对了,小震震,刚才好像听他喊你师父?你收徒倒是不拘一格啊……”
雷震子呸了一声:“谁收他为徒了!我宁可收个猴子精、猪精、鲨鱼精,也不能收他啊!”
阿丑在空中蹬着腿,却冲着文王叫:
“师父爹弟,您也说了,我师父有做人师啥的天啥……呸,太拗口了!就是天生带徒弟的呗……对了,我可不是怪物,您看到的并不是我的脸,是我敷的美容面膜!”
他倒是个机灵鬼,吃准了文王,声声切切,居然都用上“您”了。
文王心生好感,仔细看了看,只见他脸上涂满黑绿相间的粘稠之物,似淤泥又泛油光,结块处还湿漉漉地发亮,看了两眼,实在看不下去了,有点反胃。
雷震子嫌弃道:“他管这像屎一样的东西叫‘面膜’。”
吴不知一手撸袖子,另一手怒指阿丑:“小王子!你放他下来啊!”
文王意外:“吴不知,你这又是为何?”
吴不知咬牙切齿:“陛下!这丑小子着实可恶,昨天几次三番戏弄于臣!今天我断然饶不了他!”
文王却摆手笑道:“诶,何必与孩子计较。孩子,你叫阿丑是吗?你骂过朕?”他非但不怒,反露欣慰之色,
“其实,是人便有缺点,便有被骂的权利。可惜朕这项权利,已被剥夺多年了。不被骂,便不进步。朕多年未有寸进,太可悲了。你都骂我什么呀?其实我是可以改的呀。”
阿丑眨眨眼,脆生生道:“我骂你‘老东西真不是个东西’。”
文王一愣:“……这个‘老东西’,朕着实改不了……”
他摸着胡子辫子,若有所思:
“……‘不是个东西’……这里的东西是‘物品’的意思吧?这是非常准确的客观描述,也算不得骂我,小震震,把这个可怜的小东西放下吧……”
雷震子看爹弟胳膊肘向外拐,心中气恼,把阿丑在空中抖了两抖:“爹弟啊,这小子一口‘老东西’一口‘不是东西’,你不觉得逻辑很混乱吗?”
“是是是,师父你这在教我语文吗?”阿丑满眼崇拜,
“师父!你这手太绝了!我服了!跟定你了!你给透个底,是咋瞧出我在上头的?这可不是听力好就能圆上的,你是不是还有啥别的道行?能掐会算?难不成咱俩有心灵感应?”
雷震子扭开头:
“呸,这么肉麻,还心灵感应,你别逼我再吐你两口!谁要做你师父!我凭什么告诉你……”
文王也捋须辫道:
“其实,朕也想知道。小震震,你是怎么做到的呀?这个好像真的很难解释呢……”
吴不知也凑过来:“是啊是啊!”
大猫连连点头,生怕别人不知道,“咚咚咚”以额触地,像磕头一般——真苦了这个不会说话的家伙。
雷震子气结:
“爹弟,这有什么难的?我听梁上有声响,开始以为是个耗子,但是听房梁爬动的声音,大体能判断体重和身形大小,要是有这么大的耗子,那不成了鼠妖了?再听呼吸,应该是个人,一个这么小的人,还能上房顶,这个世上能有几个?我能想到的也只有这个丑小子了!”
文王胡子辫子都笑弯了:
“小震震,你周家村断案,就让我称奇,如今亲眼看到你有如此心智,真的是……真的是……看来你小时候吃我的……啊,咳咳咳,确有奇效……”
文王兴奋得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险些把“奶水”二字说出来了。他显然将雷震子的种种优渥的能力,都归结到自己的“父乳喂养”了!
“啪啪啪!”阿丑竟在空中鼓掌,“师父,你终于收我为徒了……你不要瞪我,你要不是收我为徒,怎么把这压箱底的本事都教我了……师父爹弟,您说是不是……”
“应该叫师公。”文王竟然帮雷震子应下了!
阿丑十分机灵:“谢谢师公,谢谢师公!师父,这声音真的能听出体重和身形大小吗?要不你爬上去,让我和师公在下面听听声响……”
雷震子忍无可忍,一把将他扔出:“滚远点,你这个脸上涂屎的丑东西!”
众人惊呼声中,只见阿丑被掷向数米外大猫软软的肚皮上,脸埋进柔软皮毛,毫发无伤,骨碌爬起——
显然雷震子并没有想伤他。
“谁脸上涂屎了!说了这是美容面膜!待我洗净了,漂亮死你!”阿丑冲雷震子嚷道。
大猫低头瞅了瞅肚皮上沾染的绿汁,干呕两声,忙跑到殿角蹭柱子去了。
吴不知恶狠狠地瞪着阿丑,把袖子继续往上撸,摩拳擦掌:“你个丑小子,昨天你几次三番戏弄朝廷命官,被你侥幸逃脱,今天既然你自投罗网,一定要彻底清算!”
文王看他一眼,温声道:“不过是个孩子,算了吧。”
吴不知急道:
“侯爷!您不知道,这个丑小子太过可恶,和一个叫吴妈的丑婆娘一起,用钢叉捅我屁股,我现在屁股还缠着纱布呢!”
听到这话,文王不由想起,今天吴不知走路确实有点一瘸一拐的感觉。
阿丑叫:“老吴,你不讲理,我什么时候和吴妈串通了?她从后面冲过来,还是我提醒你的……”
“这一通乱的,人物关系太复杂了……”文王面部表情十分痛苦,“这完全听不懂啊……吴不知,你先不要激动,他毕竟是个孩子……”
雷震子噗嗤笑了:“爹弟,你也是白担心了,他丑小子可不是普通小孩,一手不知道打猫还是打狗的棍法,十分厉害,三五个老吴也讨不到他的便宜。”
吴不知一看,果然,阿丑把插在腰间的竹棒,抄在手上转了个圈。他一时气势顿消,干咳一声:“呃……算了,还是侯爷说的对,大人不计小人过。”
文王揣测地问道:
“吴不知,既然他是凭证你的手牌进宫的,那这件事情应该也是三件未了之事之一?他难道也是牛头村的人吗?昨天你们发生了什么?小震震又是闯了什么祸呢?这事情的来龙去脉,慢慢和我说清楚……”
“正如侯爷所言,这个事情正是三件未了之事的最后一件,发生的地方却不是在牛头村。这丑小子倒并非当事人,估计是作为亲属陪同过来的,说到小王子闯下的这个祸事,说来也确实荒唐……”
吴不知话到嘴边,却说不下去了。
文王皱眉:“吴不知,你什么时候变说书的了,这胃口吊得……还不快说!”
吴不知望向雷震子,痛心疾首:“小王子他……他跑到人家家里的床上,出了一泡恭……”他见文王还没有反应过来,补了一句:“通俗的说法,就是拉了一泡屎!”
“噗——!”文王一口茶水尽数喷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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