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九刀为报杀女之仇,一刀砍向周林。周林腰间藏着一把刀,两人两刀在院子里打斗起来,谁也没有留手。陆江道:“徐大人,咱们是不是得拦住他们啊?”
要是任由他们继续打下去,朝廷成了什么了?徐子铮摇摇头,他歪头看了看陆江,淡淡道:“你想阻止他们我不拦着。”陆江深吸一口气,马上又怂了:“还是算了吧,这些武林中人各个武功厉害的很,我就只会三脚猫功夫,上去估计不是劝架,而是去找死了。”
他很有自知之明的。
顾贞隔着帽纱,紧紧地盯着眼前打斗的两人,她很想劝他们别打了,可是转念一想,两人之间隔着双方亲人的仇恨,旁人根本劝不动,也没有立场去劝。如果续芳在……如果续芳在……可惜,这世界上从来没有如果。
就在顾贞心痛之时,段九刀和周林手里的刀竟然同时插入对方胸口,血液不断渗出,滴在石板地上,一滴接着一滴。
“为什么?”段九刀眼中满是不可置信,他自己旧伤未愈,连杀周林的把握都没有,他甚至希望周林就这么杀了他,好让他去九泉之下向续芳道歉,跟她说一声爹知错了。
可是周林明显留手了,他甚至故意让段九刀捅穿了他的心脏。周林嘴角带血,眼中只剩下悲伤。
“段九刀,你可知道我得知你还活着的时候有多痛苦,我发现续芳是你女儿的时候有多痛苦,我倒是想放过你,可是我师弟的仇不能不报……早知如此,当初我真的不该鬼迷心窍,杀了续芳。”
“续芳,周伯对不起你。”
“续芳……”
两人同时念着这个名字,最后一起垂下了头,就算两败俱伤同归于尽,他们终究还是站着死去了。
他们一起去找续芳去了。
顾贞无声地流泪,她忍不住干脆放声大哭起来,哭声悲怆,闻者无不哀叹,明明是父辈之间的恩怨,却让一个无辜的孩子受苦了。
这个案子最终结束了。赵明被无罪释放,他出狱后整个人老了十岁,他将续芳母亲的骨灰埋在了续芳坟墓边上,自己带着行李离去,再也没有回来。
而顾贞再一次来到了续芳之墓面前,她有太多想跟续芳说的话,可是话到嘴边却说不出来了,最后她只能留下一句叹息:“续芳,希望你投胎到一个好人家,你这样的好姑娘,不该是如此命运。曾经我们说好下辈子做姐妹,也不知道有没有机会了。”
当初少时相许的承诺,长大了才发现是那样难以实现。
她将一壶酒尽数洒入土中,再无一语。
飞盈拉着顾贞回到顾府,顾府如今比之前更冷清,姥爷夫人被贬谪,侍女管家身亡,如今的顾府空有偌大的庭院,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了。
眼见房中只剩下自己与飞盈,顾贞对飞盈道:“飞盈,府里是时候该多找几个小奴了,现在府里只有你与我最亲近,这件事你去办吧。”
“是,小姐。”飞盈得了令,却没有立刻离去,反而问顾贞:“小姐,您还要继续伪装下去吗?这样是不是太辛苦了?”
顾贞垂眸,她当然知道这样辛苦,可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为了让周家退婚,或许这是唯一的办法,周家的车队一来一回需要半个月,她只要等周公子主动来京城退婚就好,就算她爹娘不在,但是顾氏宗族还有人,到时候婚约一退,伪装自然可以卸下。
“一个月,飞盈你放心,等一个月后我退了婚,一定不再让你担心了。”顾贞向飞盈保证道。飞盈犹豫片刻,问出了她一直好奇的问题:“小姐,您到底为何要和周公子退婚呢?虽然我们远在京城,但是也没有听说周公子有任何不好之处,说不定他其实是良配呢?”
顾贞垂眸,没有说话。飞盈继续道:“莫非,小姐是为了您的救命恩人?”
她知道自家小姐总是会梦见当年的救命恩人,因此猜测小姐对恩人一见钟情,因此才会想退婚。被飞盈这么一说,顾贞想反驳,可又无从反驳,她甚至开始反思或许飞盈说的是对的,她确实对恩人抱有感情,所以才不愿意嫁人,不过顾贞知道,那不是唯一的原因。
如果顾贞只是深闺里的普通女子,没有见过外面的景色,或许她会老老实实听爹娘的话,嫁给一个素未谋面之人,就这样度过一辈子,但是顾贞见过了外面的风景,纵然前路多艰,她也想踏过荆棘闯出去。
“或许,但还有别的原因。”顾贞朝飞盈笑了笑,笑容难得有些灿烂:“飞盈,或许有一天,你会和我有一样的选择的。”
“我倒没指望那些啦。”飞盈挠挠头道:“只要我能一直待在小姐身边就好了,小姐嫁人,飞盈就做陪嫁丫鬟,小姐不嫁,飞盈就继续做小姐的贴身侍女。”
这话让顾贞听了不由得感动,也不知道自己修了什么福气,竟然有这样好的侍女留在身边。
飞盈的办事效率倒是十分的高,不出一天便找来了十几个男女仆从让顾贞挑选,顾贞选了两个顺眼的留下,让其他人离开,填了厨房的空缺,不过府里的管家一直没有人选,这让顾贞有些头疼。
管家不像是普通仆人,要是选的不好,怕是连累一个府的人遭殃,不能随便草草了事,因此选管家的事顾贞也只能暂时放在一边。
她独自坐在屋外晒太阳,府里的下人都知道她爱晒太阳,因此无人上前打扰,顾贞也难得清静。
顾贞晒了一会儿太阳,觉得有些渴了,于是端起桌上的茶水,一个不小心,茶水大半洒在了裙子上,顾贞慌忙掏出手帕擦裙子,就在此时,一阵风吹过,顾贞手里的手帕竟然被风卷在了半空中。顾贞这下也顾不得身上弄脏的地方了,怕手帕飞出府去,顾贞赶紧去追手帕,可是手帕越飞越远,顾贞越想抓越抓不住,眼见已经到了围墙边,手帕在空中飘飘然打了几个旋,随后直接落在了草地上。
顾贞赶紧抓住手帕,眼见手帕终于重新回到她手里,顾贞不由得松了口气,就在此时,身后空气中突然有了一阵波动,顾贞心中一惊,下意识闪避,就在她挪动脚步的一刹那,一块石子以一个诡异的弧度砸在了远处的草地,正正好好打中了一朵小黄花。
顾贞目睹这一幕,心中一惊,断喝一声:“谁?”
一个毛茸茸的脑袋从围墙后探了出来,露出少年稚嫩的五官,少年瞧见顾贞,高兴地大喊一声:“师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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