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
在市中心的高级西餐厅。
浑厚低沉的大提琴声在包厢内响起。夜色混入裴宴之的眼中，他看了一眼腕表，嘴角浮现一抹几不可察的笑容，这种久违的等人场景，让他觉得新奇。
“裴总，不好意思，迟了。”
闻声，他抬头望去。不远处的电梯门里走出两个人。逆着光，他看见钱进身旁少年的姣好身形，有些清瘦。看不太清，但昂扬的姿态着实令人眼前一亮。
二人走近，钱进先开口道，“实在不好意思，没料到这个点这边会这么堵。平时还是在郊区待久了。”
“没关系。”裴宴之转向一旁的ocean，“你好，ocean，我是裴宴之。”
裴宴之的目光落在他的脸上，那张脸的确是惊为天人，跟微博之夜的大荧幕上相比，更灵动几分。
不过那表情里不含一丝谄媚，甚至有几分高傲自持。对于裴宴之来说，在他面前呈现这样神情的年轻男孩，十分少见。
“裴总你好，我是ocean，也可以叫我陈洋熠。”ocean对上他的目光，有明显的呼吸一滞。
看到那似曾相识的眉眼，他心里不禁感叹道，裴宴之和裴昭然不愧是亲兄弟，太像了，太像了。
“来，先坐下吃饭吧。”
钱进见ocean的目光迟迟没有收回的意思，有些意外，轻轻拍了拍他。
饭局过半，裴宴之已然清楚看到他们两之间的关系是如何亲近。
“钱进，听说你和ocean很早就认识了。”裴宴之举起酒杯，钱进立刻迎了上去。
“是啊，那会儿我还在apex做宿管呢。”钱进提起往事，眼神中闪过一丝恍惚。
“感谢你今天帮忙邀约ocean。”裴宴之说。
“哪里的话，裴总，您的邀约哪能不来？”钱进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ocean，今天你能来，我很高兴。”裴宴之又将酒杯朝一旁的ocean递去。
ocean看着眼前的男人，觉得他虽然嘴上说着高兴，但其实眼里却不见一点情绪波动，那眸子黑漆漆一片，如同深夜的海。
他的手扶着自己面前那装着雪碧的高脚杯，岿然不动。
“洋洋，成年了，可以喝酒。”钱进的胳膊肘碰了碰他。
ocean仍然不作反应，他不喜欢酒精。
“没关系，小朋友不想喝的话，用饮料代酒也好。”裴宴之似笑非笑。他主动递过杯子。
清脆的碰杯声响起时，钱进心头却一紧。此刻，裴宴之那双眼睛深不见底，他有些后悔今天带ocean赴约。
“昭然十八岁的时候，我也不让他碰酒精。”
ocean眉头一皱，看了一眼钱进。他们今天都已经约定好不能主动在裴总面前提起他已故的弟弟。
没想到，他自己倒是提了。
裴宴之云淡风轻：“今天这顿饭，没别的意思。主要是想见见我弟弟生前最喜欢的电竞选手。”
ocean的脑海中闪过那个男孩纯真的笑脸，心生惋惜，面对眼前他的哥哥，语气也软了几分。
“裴总，虽然我已经不是电竞选手了，但还是很感谢昭然哥的欣赏。”
“你还考虑进职业战队吗？”裴宴之抬眼，又是四目相对。
“暂时不考虑。”ocean的反应干脆，也丝毫不逃避他的目光，尽管那是一双有压迫感、在狩猎的眼睛。
钱进赶忙开口：“洋洋，话也不是说这么绝对。裴总下个赛季要接手light俱乐部了，你看到时候……”
“没关系，年轻人都有自己的选择。”裴宴之又轻抿了一口酒。
“裴总，还是您开明啊。”钱进开口道。一边自己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尽管挂断了三次，那头还是继续打来：“你们先聊，我接个电话，看来是有急事。”
包间里只剩二人。
“ocean，我刚接触电竞行业，很多事情都是钱进帮忙，看到你们关系这么亲近，那我们也都是自己人了。”裴宴之口中呼出一口烟。
ocean被突如其来的烟味呛到，咳了一声。就见眼前那个男人立马摁灭了烟头，对他投来关切的眼神：“抱歉。”
“没事。裴总，你有专业上的问题都可以找进哥帮忙，他很热心的。”ocean见对方并非是自己想象中的傲慢姿态，便保持礼貌。
“我弟弟生前最在乎的俱乐部，如今由我接管。如果他最想邀请的人也能加入，也算了了我这个哥哥的一桩心愿。”
裴宴之举起酒杯，对着他的方向朝空气作出敬酒的姿势，而后微微仰头，一饮而尽。
ocean看见那双眼睛流露出了几分落寞，也许是酒精的缘故。气氛有些凝重，两人均不再开口。
过了一会儿，钱进急匆匆地回到包厢，面露难色：“裴总，可能得麻烦您帮忙送洋熠回去了。我这边出了点事情。”
“发生什么事了，我能帮你吗？”裴宴之关切询问。
“没事，没事，裴总。是我们公司的主播，我得马上过去公安局一趟。”钱进伸手抚上ocean的手臂，眼中写满焦急，说：“山风哥出了点状况，今天只能先让裴总送你回去了。”
“进哥，我自己能回。”
“从那边过来还是有点距离的，我不放心。”
二人的讨论被裴宴之打断：“放心交给我，你先去吧，钱进。”
“好，感谢裴总，麻烦了。”钱进又急匆匆地离开了。
车厢内，裴宴之和ocean并肩坐在后排。
红灯的光线打在裴宴之的脸上，映照出锐利的线条。
他望向窗外的间隙，ocean悄悄撇了他几眼。那极为相似的眉眼，让他不得不想起裴昭然。
知道裴昭然的死讯时，他也是错愕和惋惜的。那么多次，裴昭然亲自登门拜访，希望他加入自己的战队，自己也曾经真的被他打动。
后来的他们也差一点成了无话不说的朋友，奈何他们之间的阻碍太多，直到阴阳相隔。
裴宴之似乎早已察觉到那一道有些温度的目光。但他并没偏过头，仍是望着窗外，开口问道：“昭然以前经常来找你吧？”
听到裴宴之这会儿开口提裴昭然，ocean有些恍惚，他觉得，眼前这个男人似乎能看穿他心中所想：“周日的时候我们休息，昭然哥会来我公司找我们玩。”
“怪不得，我记得他周末总说在郊区。你们公司附近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吗？”裴宴之侧过头问。
车厢内其实很宽敞，但两个一米八多的男人坐在里面，空间的确还是有些不够，以至于两人之间所留的距离其实并不多。
这时，陈洋熠又仔仔细细地看着那双眼，虽然和裴昭然十分相似，但却透露出成熟和稳重，缺少昭然眼中的干净和天真，多了几分悲悯和从容。
裴宴之注意到他的目光，迎上去，和他四目相对。
而陈洋熠这回先偏开头，他看着窗外一闪而过的城市夜景，仿佛陷入回忆：“公司旁边有一座山，我们偶尔去爬山，有时候还在那里露营。”
“没想到你们之间的关系这么好。”
裴宴之轻声笑了。而后是一阵沉默，他的神色慢慢暗下去。
车缓缓驶入隧道，车内变得更加昏暗。ocean降下车窗，让气氛不至于太过沉闷。
吹进的风，带出了一阵乌木的幽香，回味中带着一丝丝甘甜。那是裴宴之身上的香水味，那气味正如如同一个失去弟弟的哥哥的悲伤，夏夜里干燥的苦涩拂过ocean的鼻尖。
“裴总，你也想去爬山吗？”ocean主动开口。
“想。”裴宴之几乎没有犹豫。
ocean倒是对这干脆的回应有些意外。
“你带我去吗？”裴宴之继续说。
“对，有机会的话，你愿意来吗？听钱进哥说，你很忙。”
“最近我在接触俱乐部，其他的公司暂时交给别人打理了，倒是没那么忙。”裴宴之的语气显然是应下了这份邀请。
“我记得，昭然哥以前说他的哥哥总是忙着工作。”陈洋熠的声音很轻。
“对。”街灯的光亮落在他的眸中，星星点点光驱散不了其中重重的晦暗，“如果你有空，麻烦你带我去看看。”
“那好！如果进哥来得及回来，那他也一起。”
“他一时半会儿可能赶不回来。”裴宴之说。
ocean敏锐地感受到他语气中的笃定，反问道：“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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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他的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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