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回到家，包都还没放下，阮希音就接到薇薇安的电话。
过几天在S市核心区某某酒店要召开一个创业者论坛会，由几个大集团联合举办。看起来只是去听大佬们分享经验，吹吹牛，却是个接触行业人士，拉投资的好机会。薇薇安就是打电话来跟阮希音商量参加这个创业者论坛会的事。
诚然，近几年经济波动，早期项目得到投资的概率小之又小，获得展示机会的都是一些设立几年的创业公司，大多已经有了比较亮眼的营业额，希望可以在获得投资的同时寻找合适的合作伙伴。
阮希音和薇薇安创立的品牌VC相比下来只是个雏形，还远远没有走到这一步，甚至要不要走这一步，都是个未知数。尽管如此，薇薇安依旧认为这是个难得的机会，一方面可以了解大佬的投资思考回路，积攒一些行业认知，另一方面，也有机会接触一些人，指不定之后哪一天就能有合作。
在还未起步的时候积累，总比之后被赶鸭子上架来得束手无策好些，机会从来只留给有准备的人，不会剩给无知的人。
阮希音听薇薇安滔滔不绝地分析着，不由自主地点点头。
她真的很佩服薇薇安的行动力和规划能力。在她们的创业项目中，她更像是扬帆的水手，薇薇安才是掌舵人，VC品牌的灵魂人物。就算是在取名的时候，她也坚持要把薇薇安的首字母放在前面。
她有自己的艺术追求，但在品牌公司摸爬滚打多年，又怎么能不懂现实世界的残酷。理想固然美好，现实却只会冷眼相对，一头热的梦想那么好实现，就不会成为大多数人翘首以盼的可望不可及，也不会显得那么炽热且有魅力。她不是脑子发热的人，她的世界里也不只有理想，她清楚明白，市场上的好产品不少，但能抓住机会的人却很少。
薇薇安却不是那么认为的，在她的视角来看，阮希音显然是更关键的。市场营销玩久了她才发现，没有好的产品，再大的风把牛吹到天上，最终也难逃坠地的命运，没有续航能力，再神乎其神的营销也不过是昙花一现，给自己造了一个荒唐的梦。阮希音需要她，她更需要阮希音，没有遇上这样有才华又和自己志同道合的人，她一辈子都只会呆在一个品牌公司里干营销。
薇薇安嘱咐了阮希音几句，阮希音很快就清楚了当天的主要任务——跟在薇薇安后面察言观色，听大佬讲话，哪怕听不懂，也要微笑着拍手，作点头状，以示尊重。
论坛会当天，阮希音挑了一件相对正式又不过分严肃的深色礼服，跟着薇薇安一同进入会场。
大厅金碧辉煌，人潮汹涌，但人人着装得体，且款式整齐划一，尤其是男士的西装，都大差不差的颜色和样式，人群并不显得冗杂；一眼往去，总有几个人三三两两地围在一块交谈，形成了一个又一个的小圈，来宾按秩序进场，又形成新的交谈圈，这些交谈圈像海底的漩涡一般，有的消失了，不一会又在另一处兴起。
薇薇安四处观察着，伺机借助自己手中掌握的信息加入其中的一个圈。阮希音跟在她身后，茫然地观察着四周陌生的环境和面孔。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她耳边不远处响起。
“希音，没想到你也来了。”声音儒雅随和，温润似一阵清风。
阮希音愣了一愣，先反应过来的却是薇薇安。
薇薇安快速地扭头，盯着来人，眼睛眨也不眨。她平时嘻嘻哈哈的挺悠闲，还间歇性地犯花痴症，但在正经事上从来不马虎。
她反应很快，问阮希音：“你们认识吗？”
阮希音看向来人，他衣装楚楚，脸上带着礼貌性的微笑，确实是她认识的人。她抬手打了个招呼，对方也微笑着走近，她于是向薇薇安介绍：“这是我的大学同学，唐少先。”
没有其他的了？薇薇安探究性地盯着阮希音的眼睛。难道你不知道他是干什么的吗？
“这是我的好朋友和合伙人，薇薇安。”阮希音也向唐少先介绍，她注意到了薇薇安的眼神，但没有明白她的意思。
阮希音茫然地眨了眨眼。薇薇安见状，放弃从她那里获取更多的信息了。
“唐先生您好。”薇薇安主动伸手，唐少先也很爽快地握上。
“不知道celine有没有跟你说过，我和她共同创建了一个香水品牌VC，今天来此，主要是为了交流创业经验、获取行业信息。”薇薇安说。
她如此直接，唐少先倒也没多震惊。他礼貌性地笑了笑，松手后，从口袋里拿出两张卡片。一张递给阮希音，一张给薇薇安。
“这是我的名片。”
阮希音收下，看了眼，扫过大概信息，放在了随身的包里。
薇薇安也接过名片，仔细端详了一会。“H资本，唐少先。”她喃喃道：“celine，你之前怎么不告诉我你有那么厉害的同学啊！早点认识就好了。”
H资本可是国内金字塔尖的那批投资机构，而且唐少先的职级可不低啊！不管有没有机会合作，这样的人早点结交都挺好的。
阮希音知道薇薇安的想法，不过以她的视角看，她和唐少先，并不熟呀！也不清楚他为什么会主动找他们说话。
“我今天来这，也是想发掘一些有潜力的项目。”唐少先清楚薇薇安的心思，也不再故弄玄虚，开门见山地说：“旁边有个休息室，我们不妨去聊一聊，刚巧我最近也在关注时尚美妆方向的项目。”
薇薇安自然应允。阮希音跟着两人来到休息室，里面摆放着几个小桌子，几乎所有的桌子旁边都坐满了人。桌子摆着闪着PPT的电脑和纸质计划书，创业者和投资者坐在一块，夸大的声音配合着夸张的手部动作，语言的艺术结合动作的绚烂，个个项目讲得天花乱坠。
阮希音三人在最里面的小桌坐下。薇薇安和阮希音同样把商业计划书等纸质资料放在桌上。
“你们两个是合伙人，那你们的分工是？”
薇薇安说：“我负责品牌运营，celine把控调香和产品。”
“我看出来了。”唐少先翻开商业计划书看了看，薇薇安打开电脑，飞速地调出了PPT，虚实结合地开始了宣传。
虚的方面是，她确实讲了许多似是而非的话，漫天星般夸着阮希音的种种成绩，极力强调个人品牌制香的个性化和竞争力，虽然现在要成绩没成绩，要口碑没口碑，连品牌都才刚刚创立，可以说几乎是要啥没啥，但在薇薇安巧舌如簧的几番渲染之下，未来的光明前途被无限放大，道路上的曲折被微缩到几乎看不见，不知情的人真的会忍不住拍案叫绝、心向往之。
但唐少先哪里是好糊弄的人，薇薇安也是一个深谙做事可以有点糊弄但不能全部糊弄的人，自然还是有些实实在在的东西的。
直觉、感受之类的东西很虚无缥缈，相比于认知、看法这些说不准的东西，大家更喜欢看清晰明确的数据。
薇薇安基于亲朋好友的帮助和各种渠道收集了许多维度的数据，并对数据做了清理和详细的分析，不仅包括市场规模、市占率等大平台公开的数据，还有一些小范围传播的用户行为、消费习惯、人群画像的数据，连阮希音以及她个人的工作成绩也是用赛事排名、产品销售成绩等明确的数据展现。
唐少先看着温和，在工作上倒也不含糊，和薇薇安来回斗了几次法。
阮希音乖乖地坐在一旁，看着两个神仙斗法。
薇薇安说的她也有去了解，但她确实做不到像薇薇安这样，稿子都不用看，数据张口就来，还顺带针对市场说上几句逻辑严明的观点。虽然唐少先一直保持着礼貌询问的态度，但从他的微表情看，他总体上对薇薇安的观点还是很赞同的。
“希音，你一直都不说话，是在想什么吗？”唐少先突然问她。
阮希音一直很专注，此时也很快反应了过来，淡定自若道：“对于市场，我和薇薇安沟通过很多次，她刚说的就是‘我们’的理解和看法。”
“好。我还想知道，你曾在全球最大的香水品牌工作，有那么大的集团作靠山，发展无量，你为什么要回国单干呢？”
阮希音思索片刻，说：“在品牌公司工作总是受限的，独立创作才能让灵感自由飞翔。”
她看了眼唐少先，继续说：“在品牌方工作，要依照它们提出的设想来进行创作，且针对特定的目标人群。回国单干，一方面在于，我觉得这样更自由，另一方面则是，我对香料的兴趣离不开我中草药对我的启蒙，我一直希望可以将西式调香技巧和中式草药相结合，国内的环境更有利于我的设想成真，毕竟国人更易接受这种传统香味。”
唐少先点点头，不禁感慨：“希音，这真的需要很大的勇气啊！如果是我，我可能不会做这样的决定。”
阮希音不知道回什么，礼貌地笑了笑。
唐少先对市场很了解，但真说到调香相关的细节，他清楚，却无法体会其中技术上的难度和奥妙，阮希音则从化学原理上开始解释，由浅入深。唐少先点这头，又提了几个后期市场运营和品牌推广方面的问题，薇薇安完美答下，他们相聊甚欢。
聊得差不多了，唐少先抬腕看了下表，说：“和你们聊的很开心，不过时间差不多了，活动要开始了，有几个厉害的大佬等会要上台讲话，还有一些特别好的项目要展示，我打算去看看，你们呢？”
这个论坛会主要的目的就是以投资促进城市发展，活动过程中会有几个市领导说一些场面话，展望一下美好未来，接下来一些比较有潜力的初创公司则会上台展示公司业务，对接供应链上下游的业务，寻找可能的合作伙伴。
现在处于活动中间休息时间，一些人参加论坛会的主要目的就是在休息时间里和业界的一些人保持一定联系，活动流程里的事他们反而不太关心，全靠活动结束后的自由交流时间吊着一口气，举办活动的时候大多人都在养生或者刷手机。唐少先既然刻意提及活动，说明等会一定有他觉得特别有价值的东西。也许是好的项目，也许是他口中的大佬。
阮希音余光瞥向薇薇安，询问她的意思。
薇薇安回了她一个眼神，又问唐少先：“我和celine等会还没有安排，你刚刚说等会有大佬要讲话，是谁啊，活动手册里就简单列了一下流程，我们根本不知道有谁要来。”
活动议程那小小一张纸上就简单地列了一下：入场签到、开场致辞、情况解读、主体报告等基础流程和时间，谁讲，讲什么全然没有提及，不清又不楚的。
唐少先礼貌地笑笑，没有直接回答，只是说：“你们要是感兴趣，也可以来看看。”
阮希音和薇薇安互看了一眼。两人本来兴趣不大的，唐少先这样一说，她们说什么也要去听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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