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透过教室洁净的玻璃窗,慷慨地洒落进来,将一排排空置的课桌染成暖金色,桌面反射出柔和的光晕。空气里浮动着细小的尘埃,在明亮的光柱中无声起舞,如同微型宇宙中的星河流转。大部分同学都去了操场享受自由活动时间,喧闹声被厚重的墙壁和门窗隔绝,显得遥远而模糊。教室里只剩下零星几人,分散在各个角落,或埋头书写,笔尖沙沙作响,或戴着耳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指尖偶尔随着无声的节奏轻敲桌面。整个空间显得格外空旷、静谧,仿佛被按下了慢放键,连时间流淌的速度都变得慵懒起来。
傅故渊合上手中那本看到末尾的英文原著,书页发出轻微的、满足般的叹息。他将书放在桌角,目光却越过书脊,不由自主地落向斜前方那个清瘦的、仿佛被阳光温柔包裹的身影。林池余微微歪着头,午后温暖的阳光恰好勾勒出他柔和的侧脸轮廓,清晰可见脸颊上细微的绒毛,和那段白皙得几乎透明的后颈。他浓密的睫毛低垂着,像两把小扇子,在眼睑下方投下一小片安静的、颤动的阴影。他的神情是罕见的专注,甚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痴迷,正目不转睛地盯着手机屏幕,指尖在虚拟键盘上飞快地跳跃、滑动,灵活得像是在弹奏一首无声的乐章,偶尔会因为陷入沉思而微微停顿,无意识地轻咬着柔嫩的下唇,留下一个浅浅的齿印。
那副全神贯注、仿佛整个人都钻进了屏幕里那个由文字构建的另一个世界的样子,让傅故渊看得挪不开眼,心底最柔软的地方被轻轻触动。他见过林池余解出难题时眼中一闪而过的、如同流星般的亮光,见过他面对无端挑衅时下颌线绷紧的冷硬表情,却很少见他露出这样……毫无防备的、近乎柔软的沉浸姿态,像一只收起所有尖刺、安然沐浴在阳光下的幼兽。
他安静地注视了好一会儿,目光描绘着对方被光影柔化的眉眼,才终于起身,动作极轻地拉开自己的椅子,椅脚与地面摩擦的声音被控制到几乎湮灭在寂静中。他迈步走到林池余前面的空位,转过身,面向他坐下,手肘随意地搭在椅背上,形成一个半包围的、却并不会令人感到压迫或不适的亲昵姿态。
然而,即便是极其轻微的动静,还是惊动了沉浸在自己世界深处的林池余。他像是被从深海里突然捞起,暴露在空气和目光下,手指猛地顿住,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带着一丝慌乱地按熄了屏幕,屏幕瞬间变暗,映出他自己有些失措的倒影。他倏地抬起头,眼神里掠过一丝清晰的、来不及掩饰的慌乱,像是一只正在偷偷藏匿最心爱的松果却被当场发现的小松鼠,带着点无辜和措手不及,瞳孔在阳光下显得清澈透亮。
“在写什么?”傅故渊的声音压得低低的,带着气音,如同最温柔的耳语,只有他们两人能清晰听见,温柔的声线像是怕惊扰了这午后的宁静,也怕吓跑了眼前这只受惊的小动物。他的目光落在林池余那部看起来有些年岁、边角处甚至有些细微磨损却被他擦拭保护得很好的手机上,眼神里带着纯粹的好奇和一种能让人安心下来的温柔。
林池余抿了抿唇,原本淡粉的唇色被咬得略显殷红。他的视线有些飘忽地落向窗外摇曳的树影,斑驳的光点在他眼底跳跃,含糊其辞地应道,声音比平时要轻软一些:“……没什么。随便记点东西。”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被小心藏匿起来的心虚,尾音微微发飘。
“哦?”傅故渊的尾音轻轻上扬,像羽毛尖儿挠过心尖,带着一点了然于心的、却并不令人反感的玩味。他并没有执着于追问具体内容,那太不绅士,而是巧妙地换了个角度,声音里含着浅浅的笑意,像春风吹皱池水,“看你这么认真,手指都快飞起来了,是在……写故事吗?”他猜测着,目光温柔地流连在林池余脸上,不放过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
林池余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硬了一瞬,像是被精准地猜中了心事。白皙的耳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漫上一层诱人的绯红,甚至向着脖颈优美的线条蔓延开去,像滴入清水的胭脂缓缓晕染。他没想到傅故渊观察得如此细致入微,还猜得这么准,一击即中。沉默了几秒,空气仿佛凝固,只有阳光仍在无声移动。他像是终于放弃了无谓的挣扎,幅度极小地、几乎难以察觉地点了一下头,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几不可闻的、气音般的:“……嗯。”承认得极其勉强,却足够清晰。
傅故渊的嘴角控制不住地向上扬起一个温柔而惊喜的弧度,像是意外发现了一片独属于他的、开满珍稀花朵的秘密花园,心底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满足感和几乎要满溢出来的爱怜。他继续保持着他那特有的、慵懒而不会给人压迫感的姿态,手肘依旧搭在椅背上,身体微微前倾,拉近了些许距离,声音放得更低、更柔,像是两人之间共享的秘密耳语,带着诱哄的意味:“那……这位神秘的创作者,愿意告诉我你的笔名吗?我或许可以成为你的忠实读者,最虔诚的那种。”他的眼神真诚,带着鼓励和期待。
这个问题似乎比承认在写故事更让人羞赧,仿佛要揭开最后一层保护色。林池余下意识地低下头,浓密的睫毛垂下,掩盖住眼底的情绪,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手机壳边缘已经有些磨损的角落,仿佛那里有什么极其吸引人的东西。他的声音轻得像一阵风,几乎要消散在温暖的阳光里,需要屏住呼吸才能听清:“……余故。”两个字,说得又快又轻,仿佛这样就能降低它的存在感,抹去其中蕴含的、过于直白的心事。
“余故?”傅故渊轻声重复了一遍,这两个简单的音节从他唇齿间缓缓流出,被赋予了某种独特的、缱绻动人的韵律,像是在细细品味一颗糖的滋味。他的目光缱绻地流连在林池余低垂的、泛着漂亮粉色的脖颈和耳廓上,那抹红色因为他的重复而有加深的趋势。心底最柔软的地方被轻轻触动,荡漾开一片温柔而滚烫的涟漪。
这两个字的组合,其含义不言而喻,笨拙又真诚地诉说着某种深藏的心意,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欲说还休的浪漫。
他看着眼前人几乎要把自己缩成一团、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的可爱模样,眼底掠过浓得化不开的宠溺和笑意,像阳光洒满湖面,波光粼粼。他强忍住想要直接点破那可爱心思的冲动——那太不解风情,肯定会让这只害羞的猫彻底炸毛,惊慌失措地跑掉。
他只是微微向前又倾身几分,拉近了一点距离,目光温柔地落在林池余因为紧张而微微颤动的睫毛上,声音放得极轻、极缓,每一个字都像是裹着蜜糖,小心翼翼地递过去:“很好听。”他顿了顿,补充道,语气真诚而带着毫不掩饰的偏爱,仿佛在评价一件举世无双的珍宝,“特别特别好听。是我听过最好听的笔名。”
简单的几句话,没有追问,没有调侃,只有纯粹的欣赏和肯定,却像是最柔和的春风,瞬间抚平了林池余一部分的紧张和羞窘。那抹绯红依旧顽固地停留在脸上,却似乎晕染出了另一种温度,一种被理解和接纳后的、细微的暖意。
只有林池余自己知道,这个临时被追问而仓促说出的笔名,其内心深处或许藏着更深一层的含义:于故,与故,遇故。每一个读音相同的词,都指向同一个让他心绪难平的人。
短暂的沉默在两人之间流淌,空气中仿佛有无形的、甜丝丝的丝线在交织缠绕,阳光将两人靠近的身影拉长,轮廓模糊地交融在一起。
傅故渊的视线掠过林池余桌角那本被翻得有些卷边、写满密密麻麻笔记的物理习题集,心思微动。他忽然伸出手,修长白皙、指节分明的手指轻轻点了一下习题集封面上某个用红笔特意标注出的、看起来颇为复杂的电磁感应公式推导图。
“这章的楞次定律,”他开口,声音依旧保持着刚才那种只有两人能听清的、带着磁性的低语,话题转得自然而然,仿佛只是学霸之间随口的、轻松的交流,打破了那层暧昧的沉默,“上次老师说最后那道综合应用题像个狡猾的小迷宫,路径复杂,很容易走错路。你征服它了吗?感觉如何?”他的指尖并未立刻离开,而是随意地搭在那复杂的电路图旁。
林池余显然愣了一下,抬起头,眼里还氤氲着未散尽的羞赧和一丝被突然从私人领域拉回现实世界的茫然,像是没料到话题会以这种跳跃的方式切换到严肃的物理领域。他眨了眨眼,长而密的睫毛像蝶翼般扑扇了两下,花了半秒钟才从“笔名”的羞窘频道切换过来,眼神重新聚焦。
“……还行。”他下意识地回答,声音还带着点刚才残留的软糯和不自然,但逻辑已经开始清晰起来,“核心还是抓住‘阻碍’的本质,不是简单地反向,而是对‘变化’的延缓。找准原磁场的方向和它是增是减,理清补偿电流的磁场关系,就不会被那些花里胡哨的导体运动轨迹带偏。”他一边说,手指一边无意识地在空中轻轻比划了一下,像是在模拟磁感线的方向。
“嗯,说得对,切中要害。”傅故渊表示赞同,他的手指却并未从习题集上移开,反而就着这个讨论问题的姿势,指尖向前自然而然地微微移动了半厘米,若无其事地、极其轻微地覆在了林池余放在桌面上、微微蜷起的左手手背上。
微凉的指尖触及温暖细腻的皮肤,带来一阵清晰却并不令人讨厌的、如同微弱电流般的战栗。
林池余的手指几不可查地轻轻颤动了一下,像受惊的含羞草叶片,本能地想要蜷缩,却最终没有立刻缩回去,只是乖顺地停留在原地,指尖微微放松,任由那一点来自对方的微凉触感渐渐被自己的体温焐热,交融。
傅故渊像是完全没有察觉到这个细微的、却意义非凡的触碰,他的目光依旧落在习题集那复杂的电路图上,语气平淡而认真地继续讨论,仿佛两人真的只是在专注地研究学术问题,心无旁骛:“那道题的关键确实是透彻理解‘阻碍’的相对性,以及在不同参考系下的表现。你用的那个等效磁通量变化率的分析方法,跳过了好几个容易出错的中间步骤,比标准答-案提供的思路更简洁优雅,直指核心。”他的语调平稳,分析着解题技巧。
然而,他的指尖却依然似有若无地、珍惜地贴着林池余的手背,指腹甚至极其缓慢地、几乎难以察觉地摩挲了一下那光滑的皮肤,带着一种试探般的、小心翼翼的温柔,传递着一种隐秘的、只属于他们两人的亲昵和无声的安抚,与口中讨论的严肃内容形成了微妙而动人的反差。
林池余的耳根依旧染着动人的绯色,但注意力似乎真的被部分牵引到了学术讨论上,或者说是被手背上那不容忽视的触感分散了羞窘。他低声补充了一句,声音比刚才稳定了些,却依然轻柔:“嗯,而且那样可以直接避开题目里故意给出的那个干扰项——那根无关导体的移动速度,根本不影响核心回路里的感应电流大小和方向判断,它只影响外力的做功功率。”
“完全正确,一眼就看穿了陷阱。”傅故渊的眼中闪过毫不掩饰的赞赏光芒,他终于缓缓地、似乎有些不舍地移开手指,那个短暂却无比清晰的接触如同一个心照不宣的甜蜜秘密,悄然落入两人心湖,漾开涟漪。他身体微微后靠,目光重新落回林池余脸上,看着他渐渐恢复常色却依旧透着些许别扭和柔软的侧脸,眼底的笑意加深,像洒满了细碎的阳光,明亮而温暖。
“所以,”他总结般地说道,声音低沉而温柔,带着一丝清晰的、只为林池余存在的纵容和宠溺,目光深邃,“再难的题目,再复杂的迷宫,只要找对方法,抓住本质,总能找到最优雅、最直接的解决路径。不是吗?”他微微歪头,看着林池余,眼神意有所指。
他这句话一语双关,既像是在说物理题,又像是在说刚才那个关于笔名和心事的小小插曲,更像是在说他们之间一切需要耐心和理解去慢慢梳理的情感脉络。
林池余抬起眼,睫羽轻颤,对上傅故渊深邃而温柔的目光,那双总是盛着冷雾和疏离的眸子里,此刻清晰地映着窗外的光亮,和眼前人带着笑意的清晰倒影。一点不易察觉的、被妥善安放好的柔软悄然浮现,驱散了最后的慌乱。他抿了抿似乎还残留着些许烫意的唇,没说话,只是微微别开了视线,像是不好意思承受那样专注的凝视,但紧绷的肩线却彻底放松下来,嘴角似乎也几不可查地、非常轻微地向上弯了一下,像一颗石子投入湖心漾起的、最细微却也最真实的涟漪,转瞬即逝,却被一直注视着他的傅故渊精准捕捉。
教室里依旧安静,阳光缓慢移动,光影悄然变换形状,将两人靠近的身影投在光洁的地板上,轮廓模糊地交融在一起,温暖而静谧,仿佛一幅定格的温暖画卷。远处操场上隐约传来的欢呼声,此刻也变成了模糊而遥远的背景音。
有些心思,无需言明,早已在目光交汇处,在指尖相触的瞬间,悄然绽放,无声胜有声。
有些默契,只需一个触碰,一次心跳的共振,便能穿越所有羞涩和笨拙,抵达彼此灵魂深处最柔软的地方,安然栖息。
临城的天气时好时坏,刚才还是太阳天现在已经乌云密布。
黑压压的云遮盖住了临渊中学,一声闷雷大响,林池余的笔尖一顿,墨点在纸上晕染开来。
那张洁白如雪的纸上写了几个清秀的字:
我喜欢下雨天,也喜欢傅故渊,希望以后每天都是下雨天。
后面还有几个字被划掉了,但是傅故渊看得出来那是“不知道傅故渊喜不喜欢下雨天?”
他淡淡看口,叫住林池余:“林池余。”
“嗯?”林池余回神看他。
“我喜欢下雨天。”
这句话犹如一道闪电劈开了天空,林池余的脸颊迅速染上了一层绯红。
“我愿意做你的乌云,为你遮阳。”他不紧不慢的说完了整句话。
希望临城天天下雨。
我会在每一个下雨天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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