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姜未心情颇不宁静,但她还是又打开了竹简,仔细将谢家小厮的供词看了一遍。
看完之后,姜未真的有一种想揉一揉谢浔的冲动,但可惜现在别说揉他,现在连见到他人影都难。
敛下多余的情绪,看了眼时辰,也差不多了,姜未便出去见那几个还在等候的掌柜。
还好都是聪明人,意识到这种漫不经心的冷落,或者说通过上午和姜未的初次接触,这群掌柜的也明白姜未并不好惹,收敛了许多。
有了掌柜们的配合,查账便进行的快了不少,但转眼也到了下午。
等到掌柜们一一告辞离去,颐阅这才进来问道:“女郎,到晚膳时间了,是否还去园林?”
“春日风光甚好,去园林看看晚霞也不错。”姜未笑了笑,打算继续去园林里用膳。
但姜未这么做可不单纯是为了看风景,而是晌午时分她在看谢浔的经历后,忽然有了一个念头。
谢浔此人在狼群中长大,哪怕被谢家捞出来之后也保留着曾经的习性。
小动物大多是靠气味来识别彼此的,姜未打算频繁的去谢浔身边转悠,先让谢浔彻底熟悉她的存在。
至于谢浔愿不愿意靠近她——嗯,这不是还有美食可以引诱嘛!
姜氏下人皆训练有素,加上姜未不久前也已经在园林用过一次膳食,准备速度更快了许多。
姜未抵达园林的时候,颐阅已经清理过闲杂人等,四处一片寂静。
姜未下意识往谢浔经常待的那棵古树上去看,并没有见到人。
只不过一转眸,她的余光才留意到树下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
一树榆柳筛碎了天光,那人斜倚在虬结的老树根上,身姿慵懒。
他睫毛低垂时在眼下投出小片阴影,恍如工笔细描的远山淡影。
听见姜未的动静,谢浔微微侧身,那双碧色桃花眸忽然抬起,瞳中浸着春潭般的光晕,眼尾那抹薄红竟比枝头将坠未坠的海棠更艳。
偏生他眸色与唇色皆淡,像是被山雾缭绕的妖魅,清冽与潋滟在方寸间撕扯出令人窒息的美感。
一时之间,所有见到谢浔样貌的人都屏住了呼吸。
虽然姜未的心腹婢女都清楚自家女郎在园林里偷偷藏了一个美人,但是这是她们第一次看到谢浔的模样,真切感受到谢浔的美带来的心灵冲击。
这天底下,竟然会有如此俊美的男人,实在是不可思议。
谢浔见众人皆静止不动,淡淡瞥过一眼,径直朝着姜未走过来。
准确来说,是朝摆好晚膳的桌子走了过去。
没等姜未有什么反应,谢浔便径直坐了下去,正是午膳时分姜未坐的那个位置。
立刻就有其他婢女低呵道:“放肆!女郎尚未……”
没等这婢女把话说完,姜未便抬手示意这婢女噤声:“无妨,由着他就是。”
连姜未都不觉得被冒犯,虽然不合规矩,但在园林伺候的,能见到谢浔的,毕竟都是姜未的心腹,一时之间也没人敢说什么。
姜未径直坐到与谢浔仅隔一个位置的地方,看着金丝缠绕的面具隐隐错错遮住他的下半张脸。
面具说是用来止咬的,其实上是极大程度在限制谢浔的面部动作。这样吃东西很不方便的,姜未沉吟一瞬,打算为谢浔解开面具,便径直朝着谢浔伸过手去。
似乎是没有料到姜未会忽然伸手,谢浔略一侧脸,瞳孔微缩,目光骤然腾起冷冽,本能地身体前倾,张口便去咬。
下一刹,两个人都僵住了。
姜未手指掠过他的面具,却因为谢浔突如其来的动作,温热的指腹穿过面具留下的孔隙,恰好滑进他的唇间,被他无意识的咬合含住。
像是触到烧红的炭,姜未指尖倏地一颤。
谢浔的犬齿吮着口中津液抵在姜未指腹上,却未真的用力去咬。湿热的呼吸顺着指缝渗进来,烫得姜未手腕微微发软。
面具下谢浔的喉间滚动,像是受伤小兽的呜咽,舌尖在无意识中舔过她指腹的纹理,惊起一串细密的战栗,顺着臂弯爬向心尖。
呼吸凝滞在交缠的视线里。
“喀“的一声轻响,谢浔偏头松口,这个动作使鎏金面具下的流苏相互撞击,发出清鸣。
姜未这才如梦初醒,后撤收回了手。
可她指尖还残留着他唇齿的温度,那截被含过的指腹泛着绯红,心头一阵烧灼。
太突然了,都没能细细感受一下……
反正面前只是一只什么也不太懂的小动物,姜未想做便做,丝毫没有顾及,也不管什么取不取面具的,再次朝谢浔伸出了“魔爪”。
这次谢浔便有了防备,他闪身躲避姜未的动作,冷声开口道:“别碰。”
谢浔的声音真的好听,明明是极淡的语气,却偏生在耳廓上碾出细润的痒,直往人心里钻。
上次听谢浔说话,隔着些距离,现在两人中间只隔着一个座位,尾音消散时还留着令人酥麻的震颤,姜未瞬间身子发软,使不上力气。
直到被谢浔看出了自己的目的,姜未也不好再说要帮他取下面具,遂暂时收了摸他的心思,老老实实用膳。
两个人隔着一段距离,各自用膳。
和姜未用膳繁琐的流程不同,谢浔十分随性。
玉著被他用成了叉,随意的叉住食物塞入口中,没有什么用膳的先后顺序,没有什么食不过三的规矩,吃就是了。
谢浔顶着那样一张脸,无论什么姿态动作都美到赏心悦目,所以哪怕谢浔明显不符合世家应有的礼仪,也无人说些什么。
当然,更重要的原因是姜未都没说什么,下面的人自然是更加不敢质疑。
周围婢女众多,除了彻底无人的时候可以不管不顾,其他时候姜未必须要保持姜氏嫡女应有的仪态。
她无法像谢浔那样随性,但是圈出一方空间,保留谢浔的随性,倒是让姜未得到了些许的安慰。
至少不要抹杀掉谢浔的本性,总归有一日她能和谢浔独处的时候,也可以随意肆意的,不在乎那些礼仪枷锁。
这一餐姜未有些心不在焉,但因为有谢浔在身侧吃的尽兴,倒也算增添了几分食欲。
一餐完毕,会有更多的奴仆小厮前来收拾东西,谢浔闪身就不见了踪迹。
像是背着所有长辈,在养一个见不得光的小动物,姜未觉得这种感觉很奇妙,好像在压抑的环境里找到了一个缺口和喘息的地方。
和那些掌柜的因为账簿的问题纠缠一整天,姜未觉得头昏脑涨,遂直接在园林里散散心。
园林很大,人太多反而会坏了赏景的兴致,姜未便只在身边留了几个心腹。
为了美观,园中有很多假山奇石,堆砌成各种嶙峋的姿态。
从园林回到主院的路上,也有这样的假山奇石。
姜未慢条斯理地走着,随意打量着周围的草木。
园林追求“大道至简”的自然之美,看起来这些草木都是肆意自由的,但实际上,它们是被花匠刻意修剪成这种“肆意”的模样。
被移栽到园林也就罢了,连恣意舒展枝条都不能。
莫名的,姜未想到了自己,赏景的兴致便消散了许多,淡淡道:“我们回去吧。”
颐阅自然不会去问姜未为什么忽然间改了主意,只默默跟随。
一行人跟在姜未身后回主院,无人注意到石子路边的假山山石在松动。
不过瞬息之间,右侧累叠数丈的假山,裂纹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摇摇欲坠地倾斜下来。
姜未猛然转头,崩塌的巨石在视线中飞速放大,霎时间阴影袭来,天光被尽数吞没。
实在是令人措手不及,哪怕是距离姜未最近的颐阅都来不及掩护。
巨石太大,覆盖范围极广,砸下来的速度又太快,根本来不及逃走,姜未只能尽力转变姿势,力求能最大程度的保全自身。
她连呼吸都有些急促,只觉心跳骤停,等待着最后的审判。
但一息过去,两息过去,只有细碎的石子零零散散滚落在脚边,并没有巨石砸下来发出的响声。
姜未谨慎抬眼,才猛然惊觉谢浔不知何时站在了自己身侧。
他逆光而立,一只手撑起千钧重的山石。
谢浔本就生得高挑,由他抬举之后,倒塌的山石距离众人的头顶便隔了一些距离,硬生生将下坠的巨石定在半空。
倾斜的巨石阴影里,谢浔修长有力的手指深深楔入岩缝,却连眉梢都未曾颤动分毫。
身后朱栏碧瓦葱郁青绿皆成了朦胧剪影,唯有谢浔那张俊美的脸在烟尘里亮如初月。
姜未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急促,热烈,仿佛要喘不过气。
并未让众人躲开,谢浔只是扫了一眼四周,用另一只手把巨石抛去了一处空地。
巨石这才坠地,发出沉重的一声炸响。
明明方才还承受着足以将人捣成烂泥的力量,他的唇角却噙着半寸若有似无的笑影,仿佛抵住千钧之力不过是拂开一枝垂柳。
姜未回过神来,深深地看了谢浔一眼。
若是寻常人来支撑这块高度坠落的巨石,纵然撑住,不是半死也要半残。
唯独谢浔,那么云淡风轻,好像再轻松不过。
在这种时候,姜未才直观感受到谢浔力量带来的冲击,比自己预想中还要超出太多。
这样的能力,若是他想,凭武力便足以成为杀器。
也难怪,谢家会不停给谢浔喂药,用药物去控制谢浔。
姜未敛下越发危险的眉眼,倘若说之前只是因为被谢浔那张绝美的容貌、野性的脾性吸引,那么在亲眼见识到谢浔的力量之后,姜未下定决心,必须要让谢浔臣服于自己。
她不会去篡改谢浔的天性,反而会极尽所能的保护谢浔。
但谢浔,必须、一定、也只能——臣服于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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