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里的檀香还在慢悠悠燃着,混着旧木的沉味,压得人胸口发闷。供桌旁那张摊开的秘方残页,在昏暗光线里泛着微黄,所有人的目光都钉在苏锦璃身上,连呼吸都放轻了些。
苏锦薇站在老夫人身侧,眼眶依旧红肿,手里却悄悄攥紧了锦帕,指节泛白,眼神里藏不住的警惕;苏二叔双手交握在身前,眉头拧成个疙瘩,脚尖无意识地蹭着青砖,显然早等着打断苏锦璃的话。
苏锦璃从容地直起身,抬手理了理素色布衣的衣角,指尖不经意划过掌心的薄茧——这触感让她瞬间定了神,开口时声音清晰又平稳,打破了祠堂的死寂:“祖母、父亲,各位族人,既然大家都认定这残页是我所藏,那我便说说这残页里的破绽。”
话音刚落,她快步走到供桌前,指尖轻轻捏住残页的边缘,动作轻柔得像是怕碰坏了什么证据。“首先,这残页上的字,不是我写的。”她指着上面“固本丹”的“丹”字,转头看向众人,“我平日记录药材配方,‘丹’字起笔是斜锋,力道偏轻,收尾还会带个小勾;可大家看这残页上的‘丹’字,起笔是直锋,力道重得透了纸,连笔画都写得死板,明眼人一看就不是一个人的笔迹。”
几个胆子大的族人立刻上前,凑在残页旁仔细看了看,有人忍不住点头:“确实不一样!锦璃丫头平日帮府里人写药方,笔迹我见过,比这个秀气多了。”“是啊,这‘丹’字写得太硬,反倒不像是姑娘家的笔迹,倒像个粗汉子写的。”议论声渐渐响起,苏锦薇的脸瞬间白了几分,嘴角的弧度僵了僵,手指下意识绞着锦帕,却还是强撑着没说话。
苏锦璃没停下,又将残页凑到鼻尖轻嗅了一下,随即抬眼看向主位的老夫人,语气笃定:“其次,这残页上带着一股檀香,不是咱们府里常用的普通檀香,而是二皇子府特有的沉水檀。这种香要泡在水里才能燃,香气醇厚,价格贵得很,寻常人家根本用不起。”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在场众人:“我自小住在小院,每日接触的都是药材,房间里除了草药味,从来不用任何香料。墨竹跟着我多年,她最清楚我的习惯,各位若是不信,大可去我的小院看看,连个香盒都找不到。”
此时祠堂外的墨竹,正踮着脚往里面张望,耳朵竖得笔直。听到苏锦璃提到自己的名字,她瞬间攥紧了衣角,手心全是汗,心里急得直跳:小姐一定要平安无事,我肯定能为小姐作证!她悄悄往门口挪了挪,恨不得立刻冲进去,却又怕打扰了祠堂里的议事,只能硬生生忍住,脚趾紧紧抠着地面。
“你胡说!”苏锦薇终于忍不住了,快步上前就想抢残页,手指都在发抖,裙摆扫过地面带起一阵风,“这残页明明是从你房里搜出来的!笔迹可以模仿,气味也可能是你偷偷沾的!你就是想狡辩脱罪,要害死整个苏家!”
苏锦璃侧身避开她的手,稳稳将残页放回供桌,眼神冷了几分:“我房里的钥匙,除了我和墨竹,你也有一把,你忘了?”她看着苏锦薇错愕的表情,继续说道,“去年你说想借我那本《本草辑要》看看,我怕你不方便,就把钥匙给了你;后来你说钥匙丢了,我念着姐妹情分,没让你赔,也没换锁。现在想来,你根本不是丢了钥匙,而是早就留着后手,等着今天把残页放进我的药柜,栽赃给我!”
这话一出,祠堂里瞬间炸开了锅。之前附和苏二叔的族人,一个个都闭了嘴,垂着头不敢吭声,有的还悄悄往后退了半步;中立的族人则开始小声议论,看向苏锦薇的眼神多了几分怀疑。苏老爷的脸色沉了下来,盯着苏锦薇问道:“锦薇,她说的是真的?你真有她房里的钥匙?”
苏锦薇慌了神,声音都带了颤,支支吾吾地说:“我……我是有过钥匙,可我后来真的丢了!真不是我放的残页,父亲你要信我啊!”她一边说,一边往老夫人身边凑,试图寻求庇护。
“够了!”苏二叔突然开口,试图打断话题,语气带着几分急躁,“不过是一把钥匙的事,怎么能当证据?残页在她房里找到,她就难辞其咎!二皇子府那边还等着交代,可不能再耗下去了!”
苏锦璃转头看向苏二叔,语气带着反问,眼神锐利得直戳人心:“二叔这么急着定我的罪,是怕什么?”她顿了顿,继续说道,“二叔说残页在我房里就是我的错,那我倒要问问,二皇子府的沉水檀,我一个不受宠的庶女,去哪里弄?我又为什么要把带二皇子府气味的残页藏在自己房里,自寻死路?难道我疯了,想害自己,还害整个苏家?”
一连串的问题,问得苏二叔哑口无言,脸涨得通红,张了张嘴却半天说不出一句话,只能狠狠攥紧拳头,胸口剧烈起伏。
这时,老夫人让侍女取来了苏锦璃平日写的药材清单,放在残页旁边对比。她指尖轻轻摩挲着清单上的字迹,眉头渐渐舒展,转头对苏老爷说:“确实不一样,锦璃的笔迹清秀工整,还带着点药材汁液的淡痕;残页上的字太过刻意,力道不均,倒像是男人写的。”
苏老爷也走到供桌前,拿起残页轻嗅了一下,随即看向苏锦薇,眼神里满是怀疑:“沉水檀我只在二皇子府见过,你平日里常去二皇子府赴宴,倒是有可能接触到。”
苏锦薇吓得浑身发抖,眼泪又开始掉,却没了之前的底气,只能一个劲地喊“不是我”,声音越来越小,连头都不敢抬。
祠堂里再次陷入沉默,所有人都看向主位的老夫人,等着她做决定。苏锦璃站在原地,指尖依旧轻轻摩挲着掌心的薄茧,神色平静,心里却在盘算着后续怎么查清沉水檀的来源,以及那两个作证下人的底细。
过了好一会儿,老夫人终于开口,指尖的佛珠停了转动,声音沉稳有力:“此事疑点太多,贸然定案只会寒了族人的心,也怕冤枉了好人。为了苏家的声誉,暂且不送官,秘方残页交由祠堂保管,封存起来,任何人不得私自触碰。”
她顿了顿,看向苏锦璃:“锦璃,在沉水檀的来源查清之前,你先回小院禁足,墨竹随侍在你身边,照料你的饮食起居。府里所有人,都不许私下议论此事,若是有谁把事情外传,按族规处置!”
苏锦璃微微屈膝行礼,语气平静:“孙女儿遵祖母吩咐。”
苏锦薇站在一旁,眼神里满是不甘和怨毒,却不敢表露出来,只能硬生生忍住,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苏二叔也只能拱手应和,嘴里说着“老夫人英明”,心里却暗自盘算着怎么阻止查清沉水檀的来源,免得牵连到自己。
苏锦璃走出祠堂时,阳光正好落在她身上,驱散了祠堂里的压抑。她一眼就看到了等候在门口的墨竹,墨竹也立刻迎了上来,眼眶红红的,拉着她的手急切地问:“小姐,你没事吧?老夫人有没有为难你?刚才我在外面,听见里面吵得厉害,吓死我了!”
苏锦璃拍了拍她的手,露出一丝浅笑:“我没事,咱们先回小院,后续还有很多事要做,那两个作证的下人,还有沉水檀的事,都得查清楚。”
墨竹连忙点头,扶着苏锦璃往小院的方向走。两人的身影渐渐远去,没人注意到,嫡女院的墙角,一个小丫鬟正悄悄看着她们,手里攥着一张纸条,随后转身快步跑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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