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传来一阵狂笑。
夏初回过头，joker笑得身子一歪，向后仰倒，眼看着后脑就要亲吻大地。
“joker！”短嘴鳄大惊失色，一步上前，将joker一把捞进自己怀里。
短嘴鳄怀里的joker又是叫又是笑，笑得前俯后仰，浑身发颤。忽而又开始大哭，像是找不到母亲的婴孩。
短嘴鳄只是牢牢的抱紧joker，轻声安抚：“嘘，不哭了。joker，不哭了，我们回家好不好，哥哥带你回家。”
深巷里，癫狂的笑声，伴随着低沉而略带喑哑的呢喃。
像是杂乱无章的雷雨最终落入了平静广袤的大海，joker渐渐平息，短嘴鳄将她打横抱了起来，收起了最后一丝温柔，面色铁青。
“这个症状……”夏初担忧的看着短嘴鳄和他怀里的joker。
一旁，阿丽丝叹了口气，淡淡的看了一眼夏初，说：“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跟我们来吧。”
路上，阿丽丝递来一张手帕，让夏初把脸上的血擦干净。
夏初接过手帕道了谢：“我是EH……”
“嘘。”阿丽丝打断她，“我知道。”
夏初问：“我们这是要去哪？”
阿丽丝没有回答。
夏初跟着他们上了一辆越野车。
短嘴鳄开车。出发前，他从后备箱拿出一捆绳子，将joker捆起来，放置在副驾驶座，又给joker拉上安全带。
阿丽丝和夏初上了后座。
阿丽丝解释说：“鳄鱼怕joker再走丢。”
“再”走丢？意思是joker已经走丢过一回了？
他们也是来幻梦游乐园找joker的吗？joker到底怎么了？
夏初好奇的脑袋都要发芽了。直觉告诉她，joker的异常状态与EHP间谍没能退出游戏、回应加密通讯，或许有着直接关系。
短嘴鳄安顿好joker，回到驾驶座，打开游戏中的导航仪。
“鳄鱼，抓紧出发吧。”阿丽丝催促道。
“一号公路有段堵车，我换山路走。”短嘴鳄回道。
“随你便。”阿丽丝说完就靠回了椅背上，修长的食指在空中划了两下，应该是在看自己的游戏面板。
“鳄鱼”就是短嘴鳄的昵称吧。
夏初透过后视镜悄悄打量短嘴鳄，他的眉头压的很低，不知是眉毛本身的模样，还是一直心情极差而紧拧着眉。
突然，短嘴鳄瞟了过来，夏初心虚的移开视线。
短嘴鳄似是哼了一声，重新看向前方，一踩油门上路了。
夏初暗忖，“鳄鱼”她是万万不敢叫的，“短嘴鳄”她都不敢叫，还是乖乖称呼他为“副组长”吧。
不过，夏初可以看得出，短嘴鳄很珍视joker。
她从来没想过哥哥应该是什么样子的，但是今天看见短嘴鳄对待joker的态度，夏初第一次发觉，有一个真正的哥哥或许是件挺幸福的事。
越野车驶上公路，车上没有音乐，也没有人说话。
短嘴鳄专心致志的开车，joker似乎睡着了，阿丽丝时不时拨弄游戏面板，夏初看不见他的面板，但她猜测阿丽丝在看视频。
……该不会是在看公会的直播回放吧？
阿丽丝和短嘴鳄刚才也在幻梦游乐园，不会不知道游乐园刷出A-级BOSS还被一个玩家收割了的事情。
阿丽丝会看出来，那个假扮兔子头NPC的玩家就是自己吗？夏初一阵心虚。
不过即使看出来了，对方不问，夏初也没有必要提前交代。他们只是暂时性队友的关系，夏初不了解他们的真实身份，他们也没必要知道她的。
夏初也调出了自己的游戏面板。
她终于有空查看那个新增的栏目“异能”了。
夏初点开“异能”——
异能：泡泡
来源：血腥哥特兔子
等级：1
描述：物理隔断
夏初皱了皱眉，没想到策划居然懒到这种程度。
请问这个简陋的“物理隔断”能给玩家提供任何有意义的信息吗？
不能。
泡泡能够维持的最大距离是多少？
泡泡能够格挡的最大火力是多少？
能够同时制造多少个泡泡？
泡泡的大小有限制吗？
……
夏初的疑问一个也没能得到解答。
她暗自叹了口气，看来只能自行探索了。
异能信息中唯一有作用的，就是等级。
泡泡异能目前的等级是1级，能够做的事情已经很多了，但夏初凭经验感觉，泡泡异能的上限也不会打得太高。
泡泡充其量是一个防守异能，用得好了可以擦点边，譬如像刚才那样强制无人机的螺旋桨停止运转。
但她需要更多主动型的异能，像今天这样被公会追着跑实在是太难受了。
今天一过，夏初已经实实在在的惹到公会了：
一，她在「无主之地」上的昵称“愚人”，在被公会全游戏排查。
二，她今天杀死血腥哥特兔子，横空抢走泡泡异能的行为，已经当着全世界的面严重打了公会的脸。
再加上她还是TNM的0号玩家，EHP的临时间谍……
稍微一想，夏初头就大了。
她今后的处境很不乐观，可以用四面楚歌、危机四伏来形容了。
日后状态好一点，有时间了，夏初要静下心来，把游戏中存在的所有异能分门别类的罗列一下：哪些刷出来过，哪些还没有刷出，分别对应哪些BOSS，最有可能出现在哪些地图板块......
一来，方便自己有目的性的收割；二来，也便于她了解其他玩家的能力水平。
夏初看向窗外。
越野车正驶过群山，有白色的大鸟在山中盘旋。
S市有时也能看见大鸟，它们在高楼间一圈一圈的穿行，像是自由自在的侠客，嘲讽的掠过手脚镣铐却自以为是的人类的头顶。
夏初有时会想，它们眼中的城市是什么样的？它们能看见地平线吗？它们能够欣赏钢与铁的森林，和那冰冷森林中、摇摇欲坠的仿佛一滴血泪的火红落日吗？
汽车行驶了五十分钟左右，来到一片荒地，又过了约莫十分钟，一座城市出现在前方。
说城市似乎不太恰当，更像是一座乡镇。
没有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最高的居民楼不过十层，城后有一座小山，山下居然还有农田和果园。
好一副世外桃源、怡然自得的景象。
夏初：“这是……”
她竟不知游戏中还有这样的地方。
“你之前不是问我去哪吗？”阿丽丝修长的手指指向前方，“桥头镇，一个安全的地方。”
……
桥头镇没有城墙、关口或牌坊。
只有外围一条小溪，阳光下的潺潺溪水有金色的碎光浮动。
小溪上建了一座小小的水泥桥，小桥很窄，越野车压向桥面时，夏初还担心桥宽不过轮距，越野车会从侧面翻下去。
好在短嘴鳄车技上道，夏初还没来得及紧张，他一踩油门车子就过去了。
桥头镇，果真是一座小乡镇。
现实世界也有乡镇，但早已人去楼空。
面对极端气候和污染，传统的农业、畜牧业早已维持不下去，现如今已被大规模动植物工厂和机械化作业取代。
夏初看过不少社科类的纪录片，知道桥头镇是一百多年前人类社会的乡镇形态。
出乎意料，桥头镇的居民很多。
道路两旁挤满了各式小店，门前还有摆摊卖水果凉茶的，不断有自行车、三轮车路过窗外，叮铃铃的车铃在烟尘与斜阳中快活的钻来钻去。
越野车在一栋米灰色的居民楼前停下。
阿丽丝对夏初说：“我们先下车，鳄鱼和joker去停车。”
居民楼没有电梯，夏初跟随阿丽丝一口气爬了九层。
九层，也就是这栋楼的顶层。
阿丽丝在一道墨绿色的铁门前停下，门边写着901。
夏初记住了这个数字。除此之外，她还记住了这栋楼的楼号134，以及一楼铁门锁的密码。
阿丽丝在夏初奇异的目光中掏出一把金属钥匙，钥匙插入锁孔，咔哒转了两圈。
阿丽丝打开门，笑着对夏初说：“没见过吧，过去人们都是用钥匙开门的。”
两室一厅的户型，加起来还没有中央公寓的单人间大。
夏初疑惑：他们为什么要住在这里？joker这样的情况，还会自己“走丢”，待在中央公寓才是最安全的选择吧？
但夏初很快意识到，joker似乎失去了语言行为能力，如果进入中央公寓可能就永远出不来了——其他玩家无法进入joker的公寓，无法与joker联系，joker也无法自主退出游戏回到现实世界。
joker会永远卡在游戏世界里，永远作为一团虚拟数据存在于一个虚拟空间中。
这是阿丽丝和短嘴鳄住在桥头镇的原因吗？为了和joker住在一起照看她？
好像不止于此。
因为阿丽丝刚才说，桥头镇是一个“安全的地方”。
言下之意是，桥头镇以外的，游戏中的其他地方都不安全？
“别站在门口了，来坐吧。”阿丽丝像和蔼的长辈一样招呼夏初在沙发上坐下。
夏初打量四周：餐桌上有抽纸，冷水壶里的水还有一半，鞋柜上有一面化妆镜，旁边放置着三种不同色号的口红，就连茶几上、窗台上也都摆着口红，夏初猜测这些口红应该都是阿丽丝的，她看起来像是那种出门前会反复检查妆容的人。
夏初观察后得出了一个结论：EHP间谍并不是刚刚进入游戏，他们已经在这里生活很久了。
为什么？他们有什么其他任务吗？
EHP为什么要安插间谍在《无限之域》游戏中呢？
“想喝点什么？”阿丽丝的问题打断了夏初的思绪。
夏初回道：“水就好，谢谢。”
阿丽丝手指在空中划了几下，两杯水出现在了茶几上。桥头镇虽然原始，但还是接通了游戏系统的。
夏初折腾了那么久，确实渴了，端起水杯咕噜咕噜的喝空了。
阿丽丝又给她加满，微笑道：“慢点喝。你和我们在一起，不用那么拘谨。”
阿丽丝给人一种宾至如归的舒适感，像一个靠谱的大姐姐。
但夏初并没有放下警惕，她时刻提醒自己，对方是EHP的间谍，平易近人只是最表层的伪装。
当然，眼下，她也是协助EHP办事的，她们是同一阵营的队友。
既然是队友，夏初需要取得对方的信任。
“我是组织上派来协助你们遣返逃犯的。”夏初主动开口介绍自己。
“我知道。”阿丽丝笑着看向夏初，“代号小初，是吗？”
“诶？你知道我？”夏初略有些惊讶。
阿丽丝端起茶杯，指腹缓缓划过杯身。
“我很早就知道你了，一个将会协助我们完成最后遣返工作的科学家。只不过，我没想到是个这么年轻漂亮的女孩子。”
很早？有多早？夏初心中生出一个问号。
夏初第一次接触EHP是三天前，2144年10月31日凌晨，但很明显，阿丽丝口中的“很早”，是更早以前的事了。
就像夏念在审讯室中所说，她早在很久以前就已经被EHP盯上了。
“不年轻了，我都工作很久了。”夏初谦虚道，“组长，我有些问题想请教您。”
阿丽丝笑笑：“我想也是。”她看了眼茶几上的电子闹钟，目前显示的时间是下午四点半，“时间还有很多，你问吧。”
夏初刚要开口，门口传来咔哒咔哒的响动。
——是钥匙转动门锁的声音。
短嘴鳄回来了。
门一开，短嘴鳄抱着沉睡的joker走了进来——joker身材瘦小，短嘴鳄单手就能将她完全圈在臂弯里。
他单手抱着joker，另一只手轻轻关上了大门，生怕吵醒了joker似的。
joker枕在短嘴鳄的肩头，像一只熟睡的小猫。
短嘴鳄看都没看沙发上的两人一眼，抱着joker径直走进了主卧室。
阿丽丝略有些担忧的看了他们一眼。
卧室门关上，阿丽丝收回目光。
她看向夏初，轻声道：“不管他们，问吧。”
夏初的问题几乎是脱口而出：“joker怎么了？”
阿丽丝像是早就料到了夏初会先问这个问题，她放下手中的水杯，微微坐直了身。
“看来你对游戏里的真实情况一无所知啊。我来告诉你，什么是‘精神流浪者’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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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无限之域：教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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