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淞禹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窜起，磐石的质问瞬间将他之前的“信任”炸开了一道裂缝。
他猛地转头看向蔺梓禾，眼神里充满了震惊，怀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
是啊……他怎么没想到……归墟的手段向来诡秘阴毒，布置那种级别的隐匿法阵完全有可能……
如果连妖管局的专业设备都探测不到方位，蔺梓禾凭什么能隔着几十公里“感应”到？除非……他事先就知道。或者……他本身就是参与者？
这个念头让黎淞禹如坠冰窟，难道……那些孩子的惨死，也和这只狐狸有关？他之前表现出的愤怒和悲伤，都是演技？
黎淞禹的手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体内冰系的妖力不受控制地微微躁动，一丝寒意不受控制地逸散出来，让靠近他沙发扶手的位置凝结了一层薄薄的白霜。
磐石敏锐地捕捉到了黎淞禹的妖力波动和骤变的脸色，这更印证了他的怀疑，他厉声喝道：
“回答我！”
就在这气氛紧绷到极点的时刻，蔺梓禾却突然低低地笑了起来。
那笑声很轻，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死寂。
他微微仰起头，靠在柔软的沙发靠背上，白茶金色的长发有几缕滑落肩头，耳畔那抹鲜艳的红色挑染在灯光下显得格外刺目。
他抬手用修长的食指和中指，极其随意地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姿态慵懒依旧，仿佛磐石那足以压垮常人的气势只是拂面清风。
“磐石队长……”
蔺梓禾终于开口，声音带着一丝无奈的笑意，还有一点点……像是看着不懂事孩子的纵容？
“你的想象力，未免也太丰富了点。”
他放下手，那双狐狸眼重新看向磐石，眼底深处没有一丝慌乱，反而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平静。
“隐匿法阵？确实有。”
蔺梓禾的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一个众所周知的事实。
“归墟那帮见不得光的老鼠，最喜欢搞这种藏头露尾的把戏。至于等级么……在你们看来或许是顶级，但在我眼里……”
他嘴角勾起一个极其细微却带着绝对自信与睥睨的弧度。
“不过是些蒙尘的蛛网，挥手可破罢了。”
“挥手可破？”
磐石的眼神瞬间变得极其危险，周身妖力隐隐鼓荡。
“蔺梓禾，你以为凭你几句话就能糊弄过去？那种级别的法阵，就算是妖管局几位供奉长老亲至，也要费一番手脚才能在不惊动的情况下找到核心！你……”
“所以，我不是他们。”
蔺梓禾淡淡地打断了他，语气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令人有些心悸的理所当然。
他微微坐直了身体，目光扫过脸色紧绷的黎淞禹，又看向如临大敌的磐石和灵雀，最后轻轻叹了口气，仿佛做出了某种妥协。
“好吧，既然磐石队长非要一个合理的解释……”
蔺梓禾摊了摊手，动作优雅。
“很简单，我的灵觉，或者说，我对归墟那套污秽邪力的嗅觉，比你们妖管局那些冰冷的机器，要灵敏那么一点点。”
他比划了一个“一点点”的手势，眼神里带着点戏谑。
“至于如何突破隐匿法阵的屏蔽……”
蔺梓禾顿了顿，那双狐狸眼微微眯起，眼底深处似乎有一丝近乎无形的金色鎏光一闪而逝。
“那法阵的核心节点，利用了附近一处天然地脉的阴煞节点作为能量源。很不巧的是，我对地脉能量的流动也比较敏感。顺着那丝被法阵扭曲的地脉煞气逆流而上，自然就找到了源头。这很难理解吗？”
他的解释听起来合情合理，甚至带着点玄奥的专业性，将自身强大的感知能力归结为天赋异禀和对地脉的敏锐。
磐石的眉头却皱得更紧了。这种解释，依旧无法量化验证。
而且，那种举重若轻，如同儿戏的态度，本身就透着极大的诡异……
“空口无凭。”
磐石的声音如同寒冰，“你的说辞，缺乏任何实质性证据支撑，仅凭你一面之词，不足以洗清你的嫌疑。”
“证据？”
蔺梓禾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低笑出声。
“磐石队长，你办案，难道只靠看得见摸得着的证据吗？有时候，直觉和经验，往往比冰冷的机器更接近真相。比如……”
他的目光陡然变得锐利，“你现在心里应该很清楚，我若真是归墟的人，或者那法阵是我布下的，刚才在破庙我有无数次机会，悄无声息地抹掉黎淞禹，或者干脆引爆那邪阵，拉着更多人陪葬。何必多此一举报警，把自己暴露在你们面前？等着你们来盘问？”
这话狠狠敲在磐石的心上，逻辑上，这的确是最无法反驳的硬伤。如果蔺梓禾心怀叵测，报警的行为无异于自投罗网，任何一个潜伏者都不会如此愚蠢……
磐石沉默了，锐利的眼神中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动摇和挣扎。灵雀也蹙着眉，飞快地在平板上记录着什么，显然也在思考这个逻辑悖论。
黎淞禹紧绷的神经也因为蔺梓禾这番话而微微松弛，紧攥的拳头也松开了些许，沙发扶手上的薄霜悄然融化。
对啊！如果他是坏人，何必报警把自己卷进来？这么简单的道理，他刚才被磐石的气势和怀疑冲昏了头，竟然忽略了。
蔺梓禾将磐石的动摇尽收眼底，他重新放松身体靠回沙发，姿态恢复了之前的慵懒，仿佛刚才那锋芒毕露的瞬间只是错觉。
他端起茶几上早已凉透的茶杯，姿态优雅地抿了一口，然后才慢悠悠地开口，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厌倦：
“磐石队长，我知道你们的职责所在，谨慎是必要的。但反复毫无意义的质疑，只会浪费我们彼此的时间。
归墟的爪牙还藏在暗处，那些孩子的冤魂尚未安息，揪出真凶，阻止他们下一步行动，才是当务之急。而不是在这里对一个刚刚帮你们阻止了一场更大灾难的人，进行有罪推定式的审问。”
他放下杯子，目光平静地迎向磐石：
“我们的立场，已经表述得很清楚了。身世、仇恨、行为逻辑，都摆在这里。信与不信在你。如果你们执意要带我们回去协助调查……”
蔺梓禾顿了顿，嘴角再次勾起那抹让磐石极其不安的又带着深意的弧度，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黎淞禹手腕上的检测环。
“我们当然会配合。只是……”
他拖长了语调，声音里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希望妖管局的动作，能比归墟的老鼠们更快一些。毕竟，耽误的时间，流的可能都是无辜者的血。”
最后这句话精准地扎进了磐石最敏感的神经。作为特殊事件调查科的负责人，他最清楚归墟行动的速度和狠辣，每一分钟的延误，都可能意味着新的受害者……
磐石的脸色变幻不定，额角甚至渗出了细微的汗珠。他死死盯着蔺梓禾那双深不见底的狐狸眼，又看了看旁边神色复杂但眼神同样坦荡的黎淞禹。
公寓里再次陷入了令人窒息的沉默，只有窗外隐约的城市噪音，和灵雀平板发出的微弱电流声。
几秒钟的权衡，如同一个世纪般漫长。
最终，磐石眼中那凌厉的杀气缓缓收敛，化作一种更深沉的凝重和忌惮。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声音依旧低沉，却少了几分咄咄逼人：
“蔺梓禾，黎淞禹。”
他沉声道，“你们提供的线索，我们会全力追查，但你们的嫌疑，并未完全解除。
在调查期间，你们必须留在本市，保持通讯畅通，随时接受我们的问询。同时……”
他的目光落在两人的手腕上，“检测环必须保持激活状态，这是底线！”
这已经是巨大的让步。没有立刻拘捕，而是变相软禁和监控。
蔺梓禾闻言，脸上没有任何意外或不满，反而露出了一个极其标准的，无可挑剔的温和笑容：
“当然，配合调查是公民的义务。磐石队长请放心，我们一定……随叫随到。”
语气轻松得仿佛在答应一个朋友的邀约。
黎淞禹也暗暗松了口气，虽然被监控的感觉很不爽，但总比被当成嫌疑人抓进去强。他闷闷地点了点头：
“知道了。”
磐石深深地看了蔺梓禾一眼，那眼神复杂难明，最终只留下一句：“灵雀，留下联系方式。”
说完，他不再停留，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开了公寓，沉重的脚步声在楼道里回荡。
灵雀迅速在平板上操作了几下，调出一个加密通讯码投射到黎淞禹的手机上，对着蔺梓禾俏皮地眨了眨眼，虽然眼神深处依旧带着审视，说了声：“保持联系哦，两位大明星~”
接着，也快步跟了出去。
公寓的门被轻轻关上，客厅里瞬间只剩下蔺梓禾和黎淞禹两人。
刚才那种剑拔弩张的紧张感骤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劫后余生的疲惫和更深的……诡异安静。
黎淞禹紧绷的身体彻底松懈下来，重重地靠进沙发里，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感觉后背都湿了一层冷汗。
他抬手烦躁地抓了抓自己黑色的短发，目光复杂地看向旁边依旧姿态优雅，看着仿佛只是应付了一场普通采访的蔺梓禾。
“喂……”
黎淞禹的声音略微有些有些干涩。
“你刚才……说的都是真的？那法阵……你真能隔着几十公里就感觉到？还能看穿地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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