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雪落下时,所有的伤痕都会被温柔覆盖,就像他终究学会了接受不完美的自己。——谢苏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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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MO公布结果后的第三天,谢逸扬拉开书桌最底层的抽屉,将银牌轻轻放了进去。金属奖牌与木质抽屉接触时发出清脆的声响,在晨光中显得格外悦耳。
谢苏婉端着热牛奶站在走廊拐角,透过半开的门缝看见他站在书桌前,指尖在抽屉把手上轻轻一推,动作流畅得如同完成一道熟悉的数学题。
这三天里,她已经不需要再偷偷计算他压抑情绪的时长,此刻的他,眉宇间舒展的弧度比窗外的阳光还要自然。
“哥哥。”她敲了敲早已敞开的门,牛奶表面的肉桂粉画出一个小小的笑脸,“下雪了。”
窗外的确飘起了细雪,是江城今年的初雪。谢逸扬转身时,一片六角形雪花正巧粘在玻璃上,晶莹得能看清每一条棱线。
"嗯。"他接过牛奶杯,指尖袅袅热气在两人之间氤氲开来,模糊了晨光中彼此的面容。他垂眸轻啜一口,唇边沾上些许奶沫,目光却落在她精心搭配的米色毛衣和浅咖色格纹裙上——裙摆随着她不安分的脚尖轻轻晃动,像是要泄露主人藏不住的好心情。
"要出门?"谢逸扬的声音比往日柔和了几分,尾音微微上扬,带着几分了然的笑意。
“米乐说市立美术馆新开了雪景特展!”谢苏婉的声音不自觉地轻快起来,手指无意识地绕着发尾打转。
“据说展出了很多印象派的雪景油画,还有雷诺阿的冬日速写......”她突然意识到自己说得太多,声音渐渐低了下去,脸颊染上一抹淡淡的红晕,像是窗外初雪映照的霞光。
谢逸扬看着她发亮的眼睛,嘴角不自觉地上扬。这样的神情他太熟悉了,每次她发现什么美好的事物,都会露出这样纯粹而雀跃的表情,像只发现宝藏的小松鼠。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窗外飘落的雪花,补充道:“正好我要去图书馆还书。”
说着走向衣柜,指尖在几件外套间犹豫了片刻,最终取下那件从未穿过的驼色大衣,上个月父亲送来的礼物,一直被他整齐地挂在衣柜深处,连标签都还完好地别在袖口。
“顺路。”他又补充道。
谢苏婉眨了眨眼,睫毛在晨光中投下细碎的阴影,她没有拆穿这个显而易见的“临时起意”。
自从那个雨夜之后,她早已学会读懂他那些别扭的温柔:就像他总说“顺路”送她回家,就像他总在深夜“恰好”多煮一杯热牛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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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路公交车上暖气开得很足,谢逸扬的围巾尾端扫在谢苏婉手背上,羊绒的触感像被阳光晒暖的云朵。她悄悄翻开速写本,铅笔尖悬在纸页上方,这个角度能捕捉到他睫毛在车窗上的倒影,随车辆颠簸微微颤动,像振翅的蝶。
“透视歪了。”谢逸扬突然开口。
铅笔在纸上滑出突兀的弧线。谢苏婉抬头,正对上谢逸扬映在车窗上的眼睛,那里面的笑意很浅,像初雪落在掌心就化的温度。
“这里。”他伸手点了点她的本子,指节擦过纸面的声音比雪落还轻,“消失点应该再往左两厘米。”
这个动作让谢苏婉想起之前的几何作业。当时谢逸扬也是这样,手指点在她画歪的辅助线上说“重新画”,却在深夜把改好的作业塞回她书包,铅笔痕迹淡得像是怕被人发现。
“市图书馆到了。”谢逸扬起身时,围巾穗子扫过她画到一半的速写,“闭馆前我来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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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立美术馆的落地窗前,徐米乐突然抽走谢苏婉的速写本。
“等等……”谢苏婉伸手去抢,却见闺蜜已经哗啦啦翻动纸页。泛黄的纸页间,一幅幅铅笔速写如走马灯般闪过,几乎每一页都有谢逸扬的身影。
“哇哦。”徐米乐瞪大眼睛,手指轻轻数着,“一、二、三……整整三十二张!你什么时候画了这么多?”
谢苏婉的耳尖悄悄红了。那些画里,有谢逸扬低头解题时紧蹙的眉心,篮球场上跃起时绷直的背脊,雨夜发烧时汗湿的鬓角……无一例外都是逆光的轮廓,像被刻意藏在阴影里。
徐米乐用指甲轻轻刮过纸面,声音里带着促狭的笑意,“怎么全是侧脸和背影啊……我们婉婉什么时候变成偷拍狂了?”
她突然翻到最新那页,雪中公交车站的画面让她猛地睁大眼睛,少年低垂的睫毛在雪光里根根分明,甚至能看清鼻梁上那颗标志性的小痣。
徐米乐倒吸一口气:“现在居然肯给正脸了?”
一片雪落在画中人的唇角,谢苏婉慌忙去擦,铅笔灰却晕开一小片阴影,像少年笑起来时才会出现的酒窝。
“因为……”她的指尖无意识地描摹着画纸边缘的日期,“最近才发现,原来直视他也没有那么难……他其实很适合被阳光照着画。”
徐米乐突然凑近她耳畔:“是适合被阳光照着,还是适合被你眼睛里的阳光照着?”
一片雪被风吹进窗檐,正落在画中人的唇角。徐米乐突然笑了:“难怪学神今天亲自护送,谁忍心让这么用心的画家淋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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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图书馆古籍区的灯光是温暖的琥珀色。谢逸扬站在数学典籍区的钢制书架前,手指划过《组合数学》的皮质书脊,封尽在短信里提到的第47页。
“需要帮忙吗?”
图书管理员是个鬓角微白的老先生,镜片后的目光落在谢逸扬摊开的掌心上,那些半月形的伤痕已经淡得快看不见了。
“谢谢,我自己来。”谢逸扬微微颔首,下意识地收拢手指,想要藏起那些伤痕。
老先生却从推车上取出一本《雪莱诗选》:“年轻人,冬天读诗比读定理更暖胃。”
泛黄的书页自动翻到《西风颂》那一章,谢逸扬的指尖停在“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这句被铅笔浅浅划线的诗句上。
他突然想起十岁那年藏在数学作业下的《草叶集》,母亲撕书时碎纸如雪片纷飞,有一页正好飘在暖气片上,惠特曼的诗句在高温里蜷曲成灰。
“年轻人?”管理员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
谢逸扬猛地合上书,却发现自己无意识地将它和《组合数学》叠在了一起,就像此刻他身体里并存的两种渴望:对绝对理性的追逐,和对柔软诗意的隐秘向往。
他掏出手机,锁屏壁纸上是谢苏婉画的雨夜速写。画面角落原本标注着“38.5℃”的地方,有一行字——「但这里很暖」。这五个字写得格外工整,与谢逸扬平日龙飞凤舞的笔迹大相径庭。
谢逸扬的指尖轻轻描摹着这行字,想起那晚发现这张速写时,钢笔在指间转了三圈才落下。他本想像往常一样随手批注,却在落笔前突然放轻了力道,一笔一划写得格外认真,仿佛要把所有说不出口的情绪都揉进这五个字里。
他点开短信界面。
【Y】:雪大了,我去美术馆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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返程的公交上,谢苏婉的发梢还沾着未化的雪粒。谢逸扬伸手拂去她肩头的雪花时,指节不小心碰到她冰凉的耳垂。
“冷?”他皱眉,白雾随着呼吸漫在车窗上。
谢苏婉摇头,却突然打了个喷嚏。下一秒,带着体温的围巾已经绕上她的脖颈,留兰香的气息混着少年身上特有的青柠味,暖得让人眼眶发烫。
“谢谢。”她小声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围巾末端歪歪扭扭的“Y”字刺绣。
谢逸扬看着窗外。雪中的城市像被施了模糊滤镜,连尖锐的楼宇轮廓都变得柔软。他忽然开口:“封尽说的那道题……”
“嗯?”
“有七种解法。”他的声音很轻,像在陈述一个无关紧要的事实,“我少写了两种。”
谢苏婉的指尖停在围巾的针脚上。这是银牌事件后,谢逸扬第一次主动提起竞赛。
“那……”她小心翼翼地问,“另外五种呢?”
谢逸扬转过头,车窗上的霜花正在融化,映出他们依偎的影子。
“慢慢告诉你。”他说,“等雪停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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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谢苏婉在速写本上添了幅新画:雪中的公交车站,少年微微倾身为身旁人系围巾,雪花悬停在两人之间的空气里,像被按了暂停键的星辰。
画纸右下角写着日期,旁边画了个小小的温度计图标:
「-3℃,但这里很暖。」
窗外,初雪依然无声地落着。谢逸扬书桌的抽屉里,银牌安静地躺在《雪莱诗选》上,金属表面映出窗外飘落的雪光,像无数个正在愈合的微小伤口。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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