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佩彤当然不可能浪费时间在这解释这些玩意,她只是迎着陆老爷子的目光,回以一个同样意味深长的浅笑。
陆卓弈最初的惊慌过后,迅速回归了平静,他甚至拍着手,大笑起来:“我这好侄子,真会找媳妇,有胆色,有手段,可惜啊可惜,你今天是走不出去了。”
余佩彤环顾四周,这间为了保密而特意设计的会议室,连个通风口也没有,更别说光明正大的从门走出去了,恐怕门外早已被替换成了陆卓弈的心腹。
不过,她本来也没打算就这么‘走’出去。
“走不走出去,另说。”余佩彤看向陆卓弈,语气里带着一丝好奇,闲聊般的问:“倒是你,陆卓弈,弄出那么多‘艳照’,打算怎么跟你的未婚妻,姚家大小姐交代呢?”
“你还关心这个。”陆卓弈嗤笑,“姚家?早就外强中干,扶不起来了,实话告诉你,姚家和我早就联手了,卖女求荣这四个字,他们用得比我熟练.......一个陆太太的名分和一个濒临破产的姚家,她当然知道选什么。
这场大戏,从头到尾,目标都只有你一个。”
“你是不是在疑惑,为什么没有人来?呵,你这得罪的人太多,我只想要陆承昀手上的东西,可你的命,早就被人盯上了。”
“哦。”余佩彤淡淡应着,叉着手往前走了一步,“所以,姚家是知道你动用家族‘暗线’资源,私自调用海外账户资金,甚至……企图绕过爷爷,插手南非那笔他明令禁止的军火生意的,对吧?”
陆卓弈脸上的笑容瞬间冻结,瞳孔因极度震惊而收缩。
就连仿佛一切尽在掌握的陆老爷子,也猛地攥紧了拐杖,清明的眼睛里第一次迸射出实质性的怒火,死死钉在陆卓弈瞬间煞白的脸上。
“你胡说什么?”陆卓弈厉声反驳,却难掩一丝慌乱,他急步走到陆老爷子身边,“爷爷,不,爸,我才是你的儿子,你不是说我最像你了吗?给我资源让我.....”
陆卓弈还没说完,就被陆老爷子的拐杖敲打声打断。
南非的军火生意是他经营多年,绝不容有失的隐秘命脉,更是能在风雨中屹立不倒的暗处根基,一旦彻底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后果不堪设想。
“我胡说?”余佩彤轻笑,“陆卓弈,你不会真以为,陆承昀在西雅图,就对你私下里那些小动作一无所知吧?你通过姚家渠道洗出去的那几笔钱,路径虽然隐蔽,但痕迹,总是抹不干净的。”
她不再看惊慌失措的陆卓弈,而是转向面色铁青的陆老爷子,指着天花板,语气恢复了恭敬,“爷爷,陆家传承七代,靠的是规矩......有些底线,碰了,就是万劫不复。”
她刻意顿了顿,目光扫过天花板上那个已经停止工作的摄像头,意有所指地补充道:“您说,是吗?”
陆老爷子的胸口剧烈起伏了一下,他盯着余佩彤,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是被晚辈教训的愠怒。
这事,本就是陆老爷子一手默许甚至引导的,世家大族想要长盛不衰,总有些见不得光的东西需要处理,也需要在必要时,即将东窗事发时,推出一个承担责任的‘弃子’来保全大局。
只是一开始他确实存了保护陆卓弈的想法,如今这样来看,这个儿子除了跟何家那边有关系外,再无别的用处。
陆承昀是他一手教出的,又比他更甚,无法动摇一点儿,而陆老爷子原本的计划,是借此彻底掌控这个不安分的儿子,并在他捅出更大篓子之前,将他和他可能带来的污点一同清理掉,保全陆家和他自己。
毕竟,陆老爷子偏爱陆卓弈不假,但他更爱自己。
“逆孙!”陆老爷子手中的拐杖带着雷霆之怒,狠狠砸在陆卓弈的脊背上。
这一下力道极重,陆卓弈猝不及防,他难以置信地抬头看着瞬间翻脸的父亲,眼中充满了震惊、恐惧和一丝绝望的醒悟。“那些事明明是……”
“闭嘴!”陆老爷子厉声打断他,眼神阴鸷得可怕,“不成器的东西!竟敢背着我做这种勾当!陆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他这话看似在骂陆卓弈,实则是在切割,在定性。
“不对,爷爷,不要给这个女人带偏了。”跪在地上的陆卓弈猛地抬起头,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眼神死死剜着余佩彤,“她这个摄像根本就没开直播,她是在诈我们......要是真是直播,我们应该先删除舆论,清除所有和今天有关的......家事。”
陆老爷子浑浊的目光锐利地扫过余佩彤,试图从她脸上找出一丝破绽。
余佩彤只是平静地回视,嘴角那抹若有若无的弧度依旧让人难以捉摸。
短暂的死寂后,陆老爷子缓缓抬手,用拐杖指向吊灯,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现在把摄像给我拿下来。”
几名心腹立刻搬来升降梯,小心翼翼地取下那个微型摄像头,恭敬地递给陆老爷子。
陆老爷子拿在手中,仔细端详片刻,又递给身旁一位懂技术的助理。
助理快速检查后,低声禀报:“老爷子,设备……确实是关闭状态。没有在运行,也没有外部传输数据的迹象。”
陆卓弈听后脸上瞬间爆发出狂喜和怨毒交织的神色:“爷爷!您看到了吧!她就是在虚张声势!她根本……”
“呵。”一声极轻的嗤笑打断了陆卓弈。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余佩彤慢条斯理地从外套内侧口袋里取出一个更小、更精致的如同U盘般的设备,在指尖把玩着。
“谁告诉你们。”她抬起眼,目光带着一丝戏谑,“我只有一个后手,又一定要直播啦?”
她轻轻按下设备上的一个按钮,一道微小的蓝色光点闪烁起来。
“直播是假的。”余佩彤坦然承认,却在众人刚松一口气时,话锋陡然一转,如同出鞘利剑,“但从头到尾的高清录音和备份,可是真的,而且还是两份哦。”
她晃了晃那个小小的设备:“从二舅承认联手姚家、策划‘艳照’,到承认目标是我,再到爷爷您亲自下令,处理涉及南非军火生意的亲儿子以保全自己……每一个字,都记录得清清楚楚。”
她的目光再次投向脸色剧变的陆老爷子:
“爷爷,这份录音,如果送到该去的地方,或者只是‘不小心’流出去一点点……您说,后果会怎样?”
“你知道的太多了。”陆老爷子的声音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带着毫不掩饰的杀意。
陆老爷子的神情变得阴森起来,余佩彤只感受到身后有人向自己袭来。
一对十七,饶是余佩彤会飞,也没办法出这酒店。
然而,余佩彤却站在原地,动也未动,只是轻轻“咦”了一声,目光扫过全场,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疑惑:“爷爷,在动手之前,您要不要先看看……是不是少了个人?”
在众人诧异中,才发现江晓骁早已不知什么时候走了出去。
外面都是陆老爷子的人,如果没有掩护根本出不去。
余佩彤歪了歪头,“看来爷爷也发现了,不如,我们打个电话问问江助理现在在哪?”
陆老爷子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死死盯着余佩彤,权衡着利弊,最终还是几不可察地对准备动手的心腹摇了摇头,然后阴沉地颔首。
余佩彤这才悠然坐回椅子上,只不过这回,她坐的是陆老爷子坐的主席位。
拨通了江晓骁的电话,并按下了免提键,余佩彤问:“江助理,你在哪呢?”
电话那头,江晓骁的声音清晰传来,背景音略显嘈杂,但话语内容却让会议室里所有陆家派系的人如坠冰窟:“余董,按照您的备用计划,我已安全离开瀚海,目前正在长鲸集团帝都大楼下,与提前约好的七家主流财经及社会新闻版面的负责人会合,他们带领的团队已在电梯,预计三分钟后抵达顶层新闻发布会厅。所有材料已准备就绪,是否按原定时间准时发布,请您指示。”
余佩彤抬眼,迎上陆老爷子那双终于流露出惊惧的眼睛,对着话筒,清晰地下令:“原地待命,等我消息。”
这一次,无需再多言。
猎人与猎物的位置,已然彻底颠倒。
“爷爷,听到了吗?”余佩彤微微后靠,“我们合作怎么样?”
“合作?”陆老爷子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布满皱纹的脸颊微微抽动。
他纵横一生,何时被一个晚辈如此拿捏逼迫过?
“当然。”余佩彤颔首,目光扫过瘫软在地、面如死灰的陆卓弈,又回到陆老爷子身上,“陆家这艘大船,历经风雨,足足七代,总不能真为了几条不守规矩的蛀虫,就撞上冰山,对吧?”
余佩彤没等陆老爷子回应,便条理清晰地开出条件:“第一,陆卓弈先生名下所有陆氏集团股份、以及其通过非法手段侵吞、转移的资产,即刻起,无条件转让至我先生陆承昀名下。
相关法律文件,您的律师现在就可以准备。”
余佩彤看向一旁冷汗涔涔的律师,律师下意识看向陆老爷子,在得到后者一个几乎微不可查的点头后,才慌忙打开电脑。
“第二。”
余佩彤继续道,声音冷了几分,“关于今日针对我个人的诽谤、胁迫以及未遂的伤害行为,我需要一个公开的、令人满意的交代。
瀚海大酒店门口的媒体还没散,正好借他们的口,澄清所有不实传闻,并宣布陆卓弈先生因‘个人原因’,无限期退出集团所有事务。”
这意味着陆卓弈将彻底身败名裂,被踢出陆家的权力核心。
“你休想!”陆卓弈挣扎着想爬起来,眼神怨毒。
余佩彤看都没看他,只是对着陆老爷子,轻轻晃了晃手中那枚仍在闪烁蓝光的录音设备。
“呵。”陆老爷子挥了挥手,声音沙哑:“余董继续说。”
“第三。”
余佩彤的声音缓和了些,“爷爷,您年纪大了,陆家内部太多虫子了,您竟然没见着.......”余佩彤叉着手,缓缓说道:“所有与南非那桩生意有牵连的暗线,所有不干净的资金往来,必须在半个月内,由您亲自监督,切割干净,永绝后患。我相信,以您的手段,一定能做得天衣无缝。”
她这是在逼陆老爷子自断臂膀,亲手清理掉那些可能引爆的雷,同时也是在保全陆家,避免被陆卓弈拖累。
这个条件,狠辣,却又精准地卡在了陆老爷子不得不接受的位置上。
陆老爷子死死盯着她,半晌,才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沉声道:“……好。”
余佩彤脸上露出一丝真浅淡的笑意。
她拿起手机,再次拨通江晓骁的电话:“江助理,发布会改期,具体时间,就要看老爷子这边的诚意了。”
余佩彤自然不会这么傻,会相信对方的口头承诺,凭老爷子的本事,若是真惹急了,别说江助理了,她自己都保不住今晚能安全。
余佩彤顿了顿接着说道:“先改为发布一份简短声明,内容是……陆氏集团副总裁陆卓弈因个人原因辞去一切职务,其相关工作由陆承昀先生全面接管。另外,以我的名义,向主流媒体发送律师函,追究今日所有不实报道的法律责任。”
“明白,余董。”
电话挂断,余佩彤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襟。
她走到陆老爷子面前,微微躬身,姿态恭敬,话语却依然带着锋芒:“爷爷,合作愉快。”
陆老爷子脸色铁青,并未去碰余佩彤的手。
而余佩彤也不在意,唇角笑意不变,语气却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提醒:“希望我今晚……以及往后的每一晚,都能睡得安稳踏实。”
说完,她不再停留。
门外阳光正好,将她高挑的身影拉得很长。
余佩彤走后没多久,陆老爷子依旧坐在主位,拐杖杵在地上,手背青筋虬结,半晌没有说话。
老爷子身旁那位跟了数十年的心腹助理犹豫片刻,还是上前一步,压低声音禀报:“老先生,刚收到的消息。
就在刚才余董在这里周旋的这两个小时里……昀少在西雅图那边,以及我们在帝都的部分关键眼线,已经被……被悄无声息地拔除了。”
空气仿佛又凝固了几分。
“好一个夫唱妻随!一个在前台吸引火力,搅得天翻地覆,一个在幕后清理门户,他们夫妻二人,倒是配合得天衣无缝!”
陆老爷子布满老年斑的手猛地攥紧了拐杖龙头,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色,他喉咙里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低哼,像是苦笑,又像是自嘲。
“呵。”陆老爷子闭上眼,靠在椅背上,声音带着一种深深的疲惫和难以言喻的愤懑,“要不是以为宜莘不在了,陆家只有这一个种,我当初就应该将他丢到美国,让他自生自灭,省得给我找事。”
“老爷,可昀少这样不正说明了他可以稳固陆家么?陆家交到这样的继承人手中,也不为之是一桩好事。”
“好事?”陆老爷子冷冷地瞥了助理一眼,那眼神让助理瞬间噤声,“我这个孙子是有能力,但他的心,早已不在陆家这本家之上了!他要的是一个完全听他号令的陆氏,而不是我这个老头子还能说了算的陆家!”
老爷子顿了顿,拐杖重重顿地,让助理侧耳俯身,“我记得茨麟那小子最近有点关注那余佩彤啊......你知道该怎么做了?”
助理心中一凛,连忙躬身:“是,老先生,我立刻去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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