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落叶满地,随风旋绕的枯叶围绕在司马显身边,呜咽的风声中,他浅浅而笑,永远那么平静祥和。
可真的是这样吗?
随知许重新被闻珂抱起,临走前她对上司马显的视线,人会随着时间变很多。
他为了目的不择手段,满手鲜血的时候是否会想到他曾她年幼时说过的愿为苍生死。
从前她真的以为当世谪仙便是他这般的,可如今这副皮囊早就成为混迹权力与名利的假面。
“阿——”
“对,跟我学,阿灵——”
记忆里司马显更年轻,鬓角还没有添上华发。淡青色的衣袍一角被穿过门槛的风鼓动,另一角被年幼的陆蔻压住,原因是陆蔻没站稳,摔之前扯住了司马显的衣服,连带着司马显跪坐在地上,他没在意,小陆蔻放在他身边继续叫她说话。
“阿……灵。”
“阿灵真聪明。”司马显将手放在她毛茸茸的头上,摸了两把,头发干巴巴的,还是应该多补补。
“聪……明?”
司马显将她抱在大腿上,刮了刮她的鼻子,“夸你的意思。”
“唔——”陆蔻小小的人倏地一下扑到司马显怀里,将头埋在他的臂弯处死活不肯抬头。
司马显笑意更甚,见沈怀玉从外面进来,伸手戳了戳陆蔻,她依旧没动静,他只好给沈怀玉解释,沈怀玉性子和善,蹲在陆蔻的对面看她。
陆蔻偶尔抬起头圆鼓鼓的眼睛对上沈怀玉含笑的眼眸,不到一秒又缩回到司马显的怀里。
“阿玉,你现在还可以反悔,现在距离我们的婚期还有一阵子。”
“我不后悔。”
陆蔻刚刚接触说话不久,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睁着大大的眼睛趴在司马显歪头看向他们。
她听不懂,昏昏欲睡,他们好像谈完了。司马显伸手敲了敲她的小脑门,“当时候让你做滚床童子。”
陆蔻一开始不明白什么意思,直到司马显大婚,郡王府的下人将她打扮的喜庆让她在床上滚。
她事先被司马显教过,今天看见床了要在上面滚几圈。
陆蔻主动上床滚了几圈,被一边的嬷嬷夸了又夸,还塞给她很多喜糖,陆蔻才四岁多,一大坨喜糖她根本抓不住,走两步掉几个,她着急去找司马显,等她发现时,手上就剩三四个了。
她扭头看,一路上稀稀落落的都是她的糖。
司马显近在咫尺,陆蔻前看后看决定先去找司马显,刚到人群边就被顾清漪一把拽住。
“你可不能去。”
“不,能去。为什么?”陆蔻疑惑望向顾清漪,又伸手把糖给她。
顾清漪看了眼她的身后,明白了她的意思,抱着她去一边捡糖一边哄她。
直至明日清晨陆蔻都没有看见司马显。
长大后陆蔻脾气渐长,偷过他的花,喝醉了以为自己还是小时候缠着司马显要他在晚上放风筝。
在天阙楼种竹子,过了几年冬日里还吵着司马显陪她一起挖笋。
司马显脾气和善,从不对陆蔻生气,时常陪着她胡闹。
很长的时间里陆蔻觉得自己是幸运的,她虽然没有亲生父母的爱护,但她有自选的家人疼爱,有挚友在身边陪伴。
可早就不一样了,她必须冷静,沉住气,按照她的计划行事。
闻珂将随知许抱回屋子,给她调整了舒服的姿势。
“你放心,他没事。”
“你见过他?”随知许抬头,见闻珂颔首,心下略微放心,与之而来的是后悔。
早知道如此她不应该召小小青过来,小芙蓉见她不回来一定会担心,会怀疑,而她传回的消息无异于让他更加坚定自己去找司马显谈条件的选择。
是她考虑不当。
但闻珂见过他,联想闻珂的暗号,看向即将走出门的她,她在后背打了个手势。
“晚上。”
原来如此,不过姜离要出关了。
她与小芙蓉的计划不谋而合。
司马显站在楼下,闻珂下楼走到他身前行礼问安。
“她睡了?”
“嗯。”
“照顾好她。”说完司马显站在楼下看着楼上待了很久。
耳边依旧是系统冰冷的声线带着金属的摩擦音,不断重复随知许和他的气运。
无非是些丧气话,司马显全部当做没有听见,所谓的天外之物不过就是一厢情愿输出的死物,他绝不可能败。
不知待到何时司马显离开,闻珂恭送他,派初九保护他,见司马显没有反对,心下又有了几分把握。
黑夜悄然来袭,随知许耳边传来蛇的嘶鸣,此时她丹田的内力运转完最后一圈,吐出一口黑血。
闻珂见状,眼疾手快的扶住她,随知许摆了摆手。
戏玉绍的迷药药效强劲,随知许一开始动用内力就发现内力会催化药性,那一刻她心中有了想法。
毒素过强难以直接化解,她用内力可暂时将毒素包裹,隔离在丹田之外,阻止其扩散侵蚀脏腑。
第一次她强行运转内力划破手腕,此时毒素在身体血液中扩散。
此后的时间随知许用了是另一套独特的功法,是她意外学来的。
由内向外,修炼功法的前半部分,她的身体会异常的虚弱,身体的所有功法都在支撑丹田和内脏,弱化了外部,随知许也是借此对付迷药。
后期随知许丹田聚集的真气内力愈发醇厚。
戏玉绍试图用熏香,随知许观察过他,他并没有昏厥虚弱的反应,她有怀疑过,因为内力的原因,戏玉绍只是个文人,并没有内力。
但中间她吸引过初九的注意,初九也没有反应,随知许想他们进屋之前一定会吃解药,戏玉绍非要给她编头发,那她便顺手牵羊。
她不敢拿太多怕他们发现,吃下解药过了两天观察戏玉绍的反应,确认他没有发现药丸消失,修炼功法外表上自己的身体会更加虚弱,戏玉绍见他状态不对,请来大夫,停了迷药。
戏玉绍被司马显打不是没有原因的,中间还有她的添柴加薪。
没有了迷药,随知许偷偷在背地下练功,终于在今日大功告成。
此功法练成,她的武功更上一层楼,也更加接近前世的巅峰时期。
随知许擦掉嘴角流出的黑血,等她见到戏玉绍,她一定要把他砍的连渣都不剩。
“初九呢?”
“跟着他离开了。”
随知许眼波流转,怀疑司马显是在试探她。
“你待在屋里,我从窗户走。”
“你去哪?现在苗疆全部都是他们的眼线。”闻珂握住她的胳膊,发问。
“我去找姜离,她出关了。”
随知许事先定格在闻珂抓住她手臂的手上,顺着她的手目光转移到她的脸上。
她轻轻眨动双眼,长长的睫毛像是两片轻盈的羽毛,微微颤抖。黑眸中蒙上一层看似淡漠清冷的雾,似乎将世间万物都隔离在外。
很难有人发现她眼底隐藏着翻涌的情绪,克制,期待,悲痛。
“我会守在这里。”
随知许跳下窗,留下最后一句话,“希望吧。”
不过也没关系,她这次学会了给自己留一条退路。
随知许从小生活在苗疆,刚回来的时候也随着姜昀看过周边,一草一木都和当年一样,都是她熟悉的地方。
她自家地方,找个荒无人烟的小道去到姜离闭关的地方简直轻而易举。
半路上,她还把小小青溜了出来。
随知许小心翼翼的靠近山洞,果然在山洞另一边看见了七宝中的人和其他的下属。
她让小小青出声吸引小青,自己闭气减少存在,姜离果然听见了。她不耐烦的把人赶走,根本不讲道理,直接把小青拉出来,最大的蛇蟒站立在他们面前,血口大张,众人连连后退。
没有人敢主动招惹苗疆的蛊王。
“王让我们带您回去?”
“我的地盘还是你的地盘?废话少说,滚回去!”姜离眉眼冷若冰霜,凛冽的眼神扫过一群人。
众人无奈只好退下。
确认他们离开,随知许从草丛中探出头,恢复呼吸跑向姜离。
“阿酿!”
临到最后一步,随知许反而停下脚步,鼻头忍不住反酸,朦胧的泪眼目光放在她曾经刺向姜离的肩膀。
“对不起,对不起……”
姜离一把抱住她,“阿灵这么大了还哭鼻子。说什么对不起,早好全了,你要不要看看?”
随知许趴在她的肩头,呜呜咽咽地告状。
“那个戏玉绍我一定要把他砍的渣都不剩,我要把他丢进万蛇窟,他简直毁了我的一世英名。”
姜离见她哭哭啼啼地告状既心疼又生气,听到这一句话反而笑出了声。
“好,阿酿把他抓过来,任你处置。”姜离眼神柔和充满爱意与慈性轻轻抚摸随知许的发丝。
“没眼光的东西,连衣服都不会给你挑。”
“你走之后,都欺负我。”
随知许揽住姜离的腰身,姜离将人揽进怀里,一瞬间脑海中浮现很多画面,她将所有压在心底,摸她的头缓声安慰她,“都是阿酿的错,阿酿保证以后不会了。没有人可以欺负阿灵,就连司马显也不行。”
“他有恩于我,从前我要将你从他的身边带走,你与他有血脉相连,我自会帮他。”
血脉相连,曾经的陆蔻就是因为司马显一句血脉相连,刀明明都架在叶桃夭的脖子上,她都没有办法给十三娘报仇。
“我要给十三娘报仇,她不能死的不明不白,死在叶桃夭的一时兴起中。我也不要不明不白地死在司马显的手下,抛尸荒野,就连魂魄都不能够回到故乡安息。”
“阿酿永远在你这边。”
随知许将头埋进姜离的颈侧,熟悉的气息足以消磨她们几年未见的光阴。
身处故乡,如若十三娘还带人世,他们一家也算团圆。
可如今他们阴阳两隔,十三娘只留下了一座坟墓和屋内供奉的排位,香火点燃的那一瞬,轻烟缭绕,那是他们如今接触最近的一刻。
她如今只能靠抚摸她的墓碑。和眼前朦胧的香烟怀念她。
亲人之仇,切身之痛。这场恨持续她的一生都不为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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